第一百一十一章 複生之法
日子又回到了之前那樣的平靜,在服下仙丹後的第一年李承安似乎真的回到了跟之前一樣的狀態,可是到了第二年,他又忽然陷入了昏迷,雖然不久之後清醒過來。
接下來的日子,君和長公主經常外出不知道做什麽去了,李承安還發現總是有些看著神色凶惡之人與她會麵,他的身體一年不如一年,肉眼可見地衰敗下去,最後連床都下不了了。
看著駙馬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長公主心裏越來越不安,甚至多次控製不住對下人亂發脾氣。李承安隻能好言安慰著,看到她的精神狀態越來越不穩定心裏十分惆悵。
找個了時間,君和長公主再次前往紅楓觀找到靈越向他說了李承安的情況。
靈越卻並不意外,“殿下,駙馬本來就是將死之人,那枚仙丹能夠將他拖五年已經是極限了。”
君和長公主哪裏能夠接受他的這番說辭,一把抓住靈越的道袍哀求道,“那種仙丹你是不是還有?快統統給本宮找出來,要多少錢,隻要能救駙馬本宮付出什麽代價都可以!”
靈越淡漠地看著她,“殿下,在下真的沒有辦法了,那種仙丹對他已經沒用了,請節哀吧。”
說罷蹲下身在她僵硬的肩上輕輕拍了拍,君和長公主失聲痛哭道,“為何.……這世道為何要這麽對本宮,我到底做錯了什麽要把他從我身邊奪走!”
尊貴的女子終於崩塌了那副淡然,處事不驚的模樣,華袍混著泥土散在地上,她靠在靈越的手臂上顫抖不已的雙肩無法停止,傾國傾城的容貌似被雨水打濕的殘花。
淒涼的秋風送走了生靈的盎然,紅楓像是吸食了血液一般紅得似乎要把整個道觀燃燒殆盡,君和長公主無力地走向那兩株已經長高的紅楓。
說來也奇怪,當初明明那麽矮小,怎麽這幾年突然長得比周圍的樹木還高上許多。她讓侍從去拿了一塊祈福牌和筆,看著滿樹自己和李承安曾經寫下的愛意,心裏如同被撕碎一般絞痛得再也受不了了。
她蹙著眉頭,在上麵一筆一劃認真寫著。
完畢後將其掛在樹上沒再說一句話便離開了。靈越走到剛剛掛好的祈福牌上,翻轉過來,上麵秀麗的字跡卻透著不屈和憤怒。
“恨。”
他微啟雙唇,念著上麵的字。
那是君和長公主寫下的,也是這麽多年來唯一真正透露她心中所想。這裏的祈福牌本就是專門給皇帝看的,為了讓他放心,多年來君和長公主在這裏寫下許多癡戀駙馬的祈福牌,將自己塑造成一個泡在情愛蜜罐裏的小女人。
隻是這些還不能讓景帝消除疑慮,或者說,不管她再怎麽做,隻要君和長公主活著一天,景帝對她的戒備就會一直存在。
她寫下那個字,就是為了挑釁景帝,兩人清算的時候到了。
沒過多久,公主府內掛起了白色的燈籠,整個大宅子都被一股壓抑的悲傷籠罩,下人們皆穿上了麻布孝服跪坐在靈堂裏,長公主臉色蒼白,眼眶泛紅還有些腫,跪在正中黑棺材旁,一邊燒著紙一邊喃喃道,“承安你放心,我會為你報仇。那些讓你受罪的人我會一個個把他們碎屍萬段。”
或許景帝也沒想到,那個一直盤附在自己身邊,總是壓著自己一頭的姐姐真的會被一個病弱的男子所縛住,願意為了他從此放下一切權利相守一生。
景帝不可能這樣做,自然也不會理解君和對李承安的心意。那是他的皇姐,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可以說是最了解彼此的人了,怎麽可能為了情情愛愛放下手中的權利?
李承安的死把最後一道束縛君和長公主的繩索剪斷了,再也沒有人能夠阻止她。
就在這時,有一個熟悉的人走近公主府,看著曾經素雅的府內如今一片蕭條,靈越走進靈堂朝李承安拜了一拜。
“殿下。”他喊道。隻是長公主眼神虛無著認真燒著手中的冥紙並未理會他。
沒有在意她的態度,靈越繼續說著,“那日殿下來問在下可否有救駙馬的方法,在下說沒有。如今是時候了殿下是否想聽一聽?”
剛一說完,君和長公主端起火盆朝他丟了過去,“哐當”一聲,帶著火星子的碳灰瞬間點燃了靈越的衣袍,他左右拍了拍將那些火星子撲滅道,“殿下為何發這樣大的火?”
“他都死了你如今說這些是來嘲笑本宮的嗎!”
靈越搖頭,“非也,殿下誤會了,隻是這個方法隻能對已經死去的人使用,所以當日在下並未告知殿下。”
他上前一步靠近君和,“那日殿下說的話,現在是否還作數?”
君和長公主一愣,回想起當時自己說,願意付出一切去救李承安。
她點點頭道,“若是真如你所說,自然作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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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內繾綣著淡淡的藥味和檀木的香氣,昏暗的燭火下,辛芷靠在床邊接過李承安遞過來的那枚白澤玉佩,猶豫地問道,“決定了?”
李承安垂下眸子看不清裏麵的暗色,隻是深深地看了它一眼,撇過頭道,“嗯。”
一個時辰前。
自打辛芷告訴他是魔屍後,李承安很快地從不可置信到接受這個現實,對於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並沒有太大的情緒,辛芷很是羨慕,這得多虧了長公主把他照顧得好,沒有收到世人厭惡的目光。
想到自己剛從土裏爬出來時,受盡了周圍人的懼怕和厭惡,看到李承安現在的生活心裏很是羨慕。不過這種羨慕也隻是一瞬而過,若自己當初沒有經曆那些,怎麽會遇到沈飛?
又是一陣沉默,半晌李承安才開口問道,“你,難道不想知道生前的事?”
或許是對兩人都同為魔屍的同病相憐,李承安不解地問她。
辛芷搖搖頭,“好奇,但找不到。”
以前抱著沈飛時會有些零碎的記憶,可是後來卻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之前辛芷告訴了李承安自己也是魔屍,並且講解了一些關於魔屍一些習性。李承安若有所思,“你說它一無生前記憶,二也沒有開智……那為何我倆不像上麵說的那樣?”
辛芷道,“身上,有碎魂。”
這是無相君告訴她的,碎魂,顧名思義,是撕裂掉的魂魄。施術者在做法的過程中因為其他原因造成魔屍的魂魄撕裂從而隻收走了其中一部分。
軀體上殘留著魂魄令魔屍練成後有思考的能力。
“那為何我的魂魄會被撕碎?”
辛芷搖搖頭,她也不知道。不過根據自己的推測恐怕是與身上小白光有很大的關係,至於李承安,那就得問長公主了。
李承安擦拭著剔透的獸神白澤玉佩,溫潤的觸感在指尖留連,“長公主殿下怕我在府中無聊,把之前我的書都搬過來了。我曾經在《奇書異誌》上看到過關於恢複魔屍記憶的說法,阿芷,你幫幫我。”
那本《奇書異誌》是一個不知名的散修寫的,裏麵囊括了關於仙魔妖鬼人等奇聞怪談,這些都隻是道聽途說,並沒有真實依據。
那位散修寫道,魔屍的魂魄通常是裝在一處容器中,因為它們生前是人所以這些魂魄並沒有經過修煉非常脆弱,一旦魂魄遭到損害那麽魔屍也會消失。也有人試著將生前的魂魄釋放重新融入魔屍中,但卻受不了軀體的改變無法融合最終灰飛煙滅,連輪回都進不了。
不過這位散修還推論,雖然會灰飛煙滅,但在魂魄重新灌入軀體裏說不定能其記憶。他在寫最後結論時還頗為同情道,“若注定毀滅,不如尋回完整的自己。”
煉製魔屍被視為禁術,終其原因在於十分地毀人道。強行將一個去世後的凡人魂魄剝奪,煉成沒有靈智的低等魔物,就算奪回魂魄後也投不了胎。
況且魔屍需要大量的靈力去養護,如果說煉製者是個大能還好點,但像長公主這樣的凡人沒有靈力則需要用人的精血去供養,李承安的魂魄不穩定這也是為什麽她會迫不及待地殺那麽多人。
“殿下是這個世上最好的人,她人生還很長,不該因為我造下那麽多罪孽,”他將白澤玉佩放在心口,聲音有些顫抖,“她是那麽的高貴,應該活得更好才對.……”
他看向辛芷勾起一抹苦笑,“她經常告訴我,我們之前是如何相愛的。可是我記不起來辛芷,她說的一切我都無法感同身受。雖然知道那是我自己,可一旦想到這個人曾經擁有過那樣美好的殿下就忍不住嫉妒。我無法給予她相同的愛,這對殿下不公平,我也好想知道我們的過去……幫幫我吧,辛芷,幫幫我和殿下,不要讓她再錯下去了。”
他將手中的玉佩遞到辛芷手中,“你應該也感覺到了,這裏麵裝著我的魂魄.……現在是時候讓它回到我的身體裏來了。”
辛芷看了眼手中的玉佩愣道,“你會消失。”
李承安搖搖頭,“這是我最後能為她做的,辛芷,我愛殿下,也希望自己能作為一個人堂堂正正地死去。”
早在巧娘將這枚玉佩遞給自己時,便感覺到裏麵有什麽東西在湧動,現在看來應該就是李承安的魂魄了。她起身,運起靈力,滾燙的咒法自丹田躥起匯聚到手臂,手掌,最後到手指。
舉手一揮,“嗖”地一道火紅的光芒劃過昏暗的房間,燭火瘋狂地搖曳起來。隻見那道強勢的火光“轟隆”一聲朝玉佩擊打過去。
忽然,隻見在火光即將碰到玉佩的一刹那,玉佩脩地亮起了刺眼的光芒。
那道光芒蘊含著更為強烈的靈力,呈弧形越長越大最後竟然將辛芷打出去的火光直接給吞噬了!
“這.……這是怎麽回事?”李承安驚訝地看著眼前的狀況疑惑道。
辛芷走上前撿起玉佩仔細觀察片刻,“是法術。”有人在玉佩上施了保護它的法術。
雖然很驚訝,但並不出人意料。畢竟長公主十分看重李承安,定不會讓別人有一絲傷害到他的機會,魔屍都能煉更別說給魂器施道保護的法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