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戰船線索
辛芷拿起斷臂馱著身子在沿湖邊上漫無目的地走著,浪花激拍著細膩的沙灘把身後留下的腳印衝淡。身旁的殘垣斷壁孤獨地聳立著,冷漠看著這附近唯一的活物。
又走了一會兒,辛芷路過一艘被炮火擊毀的戰船,這是這附近最大的一艘船,風帆已經破落不堪,四層高大的船體上盡是被炮彈轟炸的痕跡,靠著自己這麵的船身更是破敗,露出一個大洞,可以看見裏麵的光景。
她已經在這條沿岸線走了很久了,身旁除了這些殘骸還有連綿的凸起的丘陵,烈日把這些光禿禿的山丘曬成了赤紅,滾燙的熱浪從地麵上騰起,將空氣扭曲成了波浪,腳下的沙灘像是一條無盡的線,領著她通向未知的遠方。
看了會兒前方,最後決定在這艘船裏休息。她轉身走向最低的戰船尾部,用僅有的手拉住鐵鏈,撐起身體爬了上一樓去,裏麵還淅淅瀝瀝滴著水,近四十多個船槳在底部靜靜地躺著。
每兩個船槳的旁邊設有一台炮架,數了數近二十個,現在也被撞翻在地。炮架下還有一個木箱,裏麵裝著未打出去的炮彈。
她沒有在船尾做太久停留,而是順著樓梯來到第二層的船身,這裏可以清晰地看到裏麵經曆戰火的後的千瘡百孔,烈日從大大小小的洞縫中透了下來,讓它顯得格外滄桑。
這裏很明顯是船員們休息的地方,在二樓頂部吊著近百個吊床,大部分都被炸掉了,即使沒被炸幸存的吊床有些纜繩也鬆了歪歪斜斜地掉進水裏。
到處走了走,然後尋了塊還完好的木板,把它放在沒有被水淹沒的橫梁上,扯下吊床上的被子鋪好,這裏曬不到陽光,又比較幹燥,她打算待會兒就在這裏休息。
做好了床,便倒了上去,軟軟的很舒服,魔屍不需要睡覺,但辛芷需要時間來理一理現在目前的情形,以及之後該怎麽做。
從現有的情況分析,有好也有壞。
好的一麵是有了充足的魔氣,玲瓏的魂魄還有雪穀的精氣都給了魔核充足的力量,隻要不劇烈動作,即使魔氣不斷地從傷口處泄露也足矣讓辛芷用很久了。
壞的一麵則是,她不清楚這裏是什麽地方,有些什麽危險,以及怎麽回到沈飛的身旁,這些都是麵臨的難題,雖然現在魔核還可以支撐很久,但終有一天會用完,如果在那之前還出不去,魔核得不到補充,那就隻有死在這兒了。
趁魔氣還充足,她準備把這個地方摸個大致,從一開始到這兒,走了這麽就,路上沒有見著一個人,甚至是一個活物。
如果沒有人,那這些戰船從哪裏來的呢?
從外麵所見的情形看,很明顯這裏剛剛經曆了一場激烈的戰事,一樓的炮火都已經裝好了,二樓船艙裏也還殘留著他們沒吃完的食物,可是士兵們去哪裏了?
看這樣子就像是所有人突然之間消失的一樣。
還有就是,辛芷發現從進入這個地方到現在為止,烈日在天上都沒變化過。
和在鬼市裏的那輪玄月一樣,玄月可以隨著雪穀的意識變幻成各種形狀,但卻永遠不會變動位置。
刺眼的烈日停留在正上空,持續不斷地散發著灼熱的氣息,天色沒有變暗。
和鬼市的永夜不同,這裏似乎是永晝。辛芷詫異,難道這裏也沒有時間的變化?
她被光球吞進來,怎麽才能出去?這個地方的出口在哪兒?
想到這裏辛芷側過身將斷臂放在身旁,白骨碰到船身,發出悶聲,辛芷一愣,摸著被手臂碰到的船身處輕輕敲了兩下。
“扣扣——”
這.……是空的?
她旁邊的這堵牆是空的!莫非在二樓和三樓之間還有夾層?
辛芷立馬坐了起來,把耳朵貼在牆上,手指由近到遠每過一處便敲兩下。
直到停留在一處中,悶響變成了清脆,辛芷眼睛一亮,手摸索到一個木製開關,往旁邊一拉,出現了個小窗戶。
原來她躺的這裏正好有一道暗門,這道門正好隻能容納一個成年男子的寬度,對於辛芷來說還大了點。
她沒有多想,立馬俯下身子爬進去小窗戶,裏麵果然別有洞天。
這是通往的三樓的秘密通道?她順著爬上去,隻見寬敞舒適,裏麵堆放了各種兵器,弩,劍,還有盔甲,在角落裏還有一張小巧的木床。
木床旁有個小桌子,上麵擺著地圖,以及作戰圖示,還有筆墨幹了的硯台,最右邊放著個司南。桌子雖小,但裏麵空間還是很足的,打開抽屜發現裏麵全是讀的泛舊的兵書,裏麵用筆細細勾著重要之處。
這是應該是個將領住的房間了。
在這些兵書最下麵有幾封信箋,辛芷取出它打開,從一頁的夾層裏掉出枚古樸的沉木雕玉蘭簪,上麵透著木質的清香,她彎身拾起仔細辨認,似乎還有一股屬於女子的淡淡甜美。
簪子背後刻了個小小的“瓊”字,應該是主人的名字。辛芷想著也沒人要了便拿著它把頭發挽起,在漩渦裏這麽一蹉跎,本來雪穀把她打扮的還是很好看的,梳的發髻也很美,現在早就散了,上麵的寶石珠串也不知掉哪兒了,麵具也是不知所蹤。
她本來就生得嚇人,現在還披散著頭發,看著真是和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一模一樣。
辛芷喜歡把自己收拾得幹幹淨淨,雖然這裏沒人,但還是得稍微收拾得體麵些。挽了個簡單的發髻,又取下屋子裏掛著的盔甲穿上,感覺舒服多了。
她打開信看了起來,發現是一封寄給這人的戰報,這位仁兄所處的是在一個叫燕國的地方,而他的身份竟然還是燕國的太子,信的前麵沒什麽好看,就是記錄的一些戰報,
從裏麵,辛芷了解到這是一場燕國與魔族之間的戰爭,到書寫這封信時已經打了過了五年。
信件落款時間是平昭十二年:
“西海四萬水軍與魔修相戰,然我軍勇猛卻不敵其幻化之術。”
“.……魔修之力聞所未聞,可攝人魂魄,食人心肝,手段殘忍,恐怖至極.……”
“海域防線已失,敵軍對燕國窮追猛擊,我軍傷亡慘重,已經無法再戰.……懇請太子向陛下求助.……”
第二封則是燕國皇帝寄過來的信,上麵隻有寥寥幾個字:弑女奪權。
這四個字充滿了危險,他們要殺誰?是不是那個送發簪的瓊姑娘?她仿佛能夠看見一場陰謀像一雙無形的手伸向那個不知姓名的女子。
看得出來這名瓊姑娘對太子還是很有意的,不然怎麽會給信物,隻是她不知道所喜歡的人正在與父王醞釀著如何殺了她。
第三封是燕國太子寫給瓊姑娘的信,裏麵講了些瑣碎,順便表達了自己的思慕之情:
“.……自違芳儀,荏苒數月.……在下仰望海上星辰,向往尤深……若你在身旁便好了……”
看完,辛芷癟了癟嘴,鄙夷地放下書信。
人渣。她默默地在心裏罵了一句。
都要殺人家了還寫虛情假意做什麽?不過還好,這信還沒寄出去太子就到這兒來了。
最後辛芷能夠找到的可用消息很少,這些人的消失讓一切都中斷了。
她放下手中的信件朝旁邊走去,取下起掛在牆上的兵器,這應該是太子的佩劍,可不知為何在這裏。
接著又在房中搜尋了許久,將完好的弩撥了撥放至身後,又別上佩劍,書桌裏還找到了幾個鏢,最後在枕頭底下翻到了一對匕首和繩子。
整個房間裏武器品類甚多,看來這燕國太子是個心思謹慎之人,隨時都在防備著。她把斷臂綁在肩上,整裝完畢便離開了太子房內。
推開門,又見一排狹窄的樓梯,沿著往上走就是第四層。
這一樓是駕駛艙,從龐大的船舵前眺望過去,無際的湖麵,翻騰著熱浪,被激起的層層浪花閃著銀白的光,碰到礁石景色一覽無遺。她推開門走出駕駛艙來到甲板上,高大的桅杆被密密麻麻的纜繩牽引著,三麵風帆如今隻剩下麵,其餘兩麵都被戰火燒毀,無力地歪在一旁。
辛芷跳上一根纜繩翻身躍到了風帆的最高層,烈日之下,她眯著眼睛遙望,空氣中沒有風,如一潭滾燙的鍋爐灼燒著,眼前就像一片火海,要把人煮熟。
整個地方看著像是一片海島,而她現在所處的位置是最外層,中心是什麽樣子,山的另一麵又是什麽,一無所知。在不遠處,丘陵與天的相接點,黑壓壓的一片雲層阻隔著視線,像是有什麽擋住了去路。
她當下決定,趁著魔核還有足夠的魔氣,把整個島走一遍,萬一找到出口最好,找不著也心裏有個底。於是縱身一躍跳到風帆上,順著弧形滑下甲板,踏著柔軟的沙灘朝山丘裏走去。
*
十方島上,天淩子端坐在案前,看著青釉碗中的水微蹙著淡淡的眉,聽見窗外有動響便抬起頭,隻見一名少女笑吟吟地立在風雪之中,她帶著甜甜的笑水波一樣的杏眼凝望著他,身後一對薄如蟬翼的翅膀輕輕在雪花中拍動,“你這兒真冷,我費了好大勁才上來,快讓我進去嘛。”
少女正是幻蝶,小屋外設了結界她沒法進去,甜美的嗓音帶著些撒嬌,“你真壞,之前都讓我出入的,怎麽就設了結界?”
小屋內的男人淡然地看著她,絲毫不憐香惜玉,他重新看向青釉碗裏的萬象世界,冷漠道,“見著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