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交到朋友
陰森的地牢裏,四周一片漆黑,辛芷從地上爬起來,走到邊上注視著圍在眼前的細鐵欄,默了一會兒,張開五指握住冰冷的鐵欄,奮力朝兩旁拉扯想要扳開。
她使出渾身力氣,可不論怎麽用勁,這鐵欄杆依舊紋絲不動。
好半天,她放開手指隨後握緊,換成硬朗的拳頭使勁朝上麵砸著。
“砰,砰——”
一下又一下,除了上次差點傷到沈飛,違背了不可傷害主人的約束,被狠狠懲罰一番,其餘時候她都沒有痛覺。隔了許久,直到發現手關節的骨頭斷了,她才停下動作。
看著碎裂的關節蓋,一縷魔氣無形地從裏麵溢出,回想起之前那幾名鬼修將自己身體的魔氣強行吸出一大半,導致昏迷,她決定不能再傷害身體了。
辛芷沒有修複能力,傷了便是傷了,魔氣隻會從這些傷處越漏越多。
從最開始在鐵丘山被沈飛捅了一劍,後來挨了左護法一掌,又被微若的玄火鞭灼傷,之後雖然服用了沈飛的增靈丹恢複了許多魔氣,但在之後的對戰中也消耗了許多,剛才被鬼修又吸食一些,如今辛芷難得地感覺到,手腳無力,用力過猛後還頭暈目眩。
沈飛沈飛若是發現自己不見了定會著急不行,她得趕緊想辦法回到他身邊去。可如何才能出去?這又究竟是哪裏?
她幹脆坐在地上一邊思考,順便阻止魔氣泄露太快。祝糖糖也醒了過來,他看見周圍這幅景象先是一愣,隨後看到辛芷的背影,好像抓住了主心骨,翻了個身飛快地爬到她身旁,將沾著泥土的水粉色袖子緊緊拽著,眼淚汪汪道,“怎麽辦我們怎麽辦”
“為何他們要抓本太子”
他還是一隻小蛟,雖然脾氣不大好,嘴也管不住,可從未做過壞事,偶爾還會被別的蛟欺負。
那些人指名道姓地要自己,難道他幹了什麽壞事而不自知?
“沒有啊”
想了許久,祝糖糖愣是想不起一件做了什麽事得罪了鬼修。
莫不是抓錯蛟了吧?他想著,可那些人分明是要“太子”。這世上就他一個蛟太子越想越難過,他鼻子一酸,“嚶”地又哭出聲來。
淚水跟珠子似地不停往下掉,他拽著水粉色的袖子抹了把鼻子,泥土沾得整個臉都是,白皙的小公子成了個煤炭包,辛芷抿著唇垂眸望著他,待人抹得差不多後,才悶悶地將袖子收回來。
他抽了會兒鼻子,見身旁的人捏著衣袖,埋著頭靜靜地看著。那水粉袖子上黏著自己的眼淚和鼻涕,看著實在是汙穢。祝糖糖有些不好意思,紅著眼睛望著她,想道個歉卻又說不出口,良久才咽了口唾沫,道“你這衣服也太久了,還不好看,這都是些什麽顏色等本太子出去,讓父王給你買一屋子新衣裳各種顏色,還有時下最受歡迎的繡花”
實在不是他多嘴,辛芷這衣服不白不粉的顏色,一看就是小鎮上的布樣,他們東海有名貴的鮫織,色彩斑斕的珠寶,早就不穿這種布料了。若不是辛芷氣質上佳,看起來似乎還頗有姿色,恐怕換個人恐怕就土氣了。
一想到父王,祝糖糖看著四周的鐵欄,心下傷感。現在被抓過來還不知能不能出去,想到自己恐怕再也見不到父王,眼眶又紅了。
他抬起頭望了眼離自己不遠處的女子,慢慢彎下身,見她沒反感,便順勢靠在她胳膊上。他經曆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打鬥,現在哭累了,整個人身心疲憊,辛芷身上硬的很,還傳來淡淡的腥味,可此時卻讓他無比安心。
目光掃過帷帽,祝糖糖鬼使神差地撩起紗看著那張麵具,問道,“梓陽說你是魔屍?”
見辛芷沒反應,想到她一直不敢以真麵目示人,以為是自己拆穿了她的秘密惹人不高興了,忙道,“我我沒有嫌棄你的意思隻是想不到最後竟然和魔屍在一起”覺得自己越說越錯,急得臉紅,抬起身子望著辛芷認真道,
“我我其實也一直有個秘密,連父王都沒說。”
他連“本太子”都不說了,反正估計都出不去了,要這些尊稱也沒意思,於是撐起身子,靠近她認真道,“我想去找阿娘我已經好幾年沒見過她了。”
聽聞,辛芷才側過臉看著他,好奇地歪著頭。見她終於有反應了,祝糖糖忙接著道,“父王說阿娘南海雲遊了,我想去找她,”說罷從懷裏拿出一張折得仔細整齊的紙,打開來一看,上麵密密麻麻寫著許多字。
辛芷認真看著,見上麵詳細記錄了出行必須物品,從東海到朝都的路線等等。祝糖糖道,“我都想好了,這次來鬼市把東西買齊了,找個機會就走,我要去南海找她。”
他用胳膊肘碰了碰辛芷,“你看現在我們也算是生死患難的兄弟了,若有機會出去,我倆就去南海吧。“他害怕魔屍有顧慮,道:“我是蛟族太子,沒人敢欺負你。“
辛芷依舊安靜地聽著,完畢後輕輕搖頭,祝糖糖見她不願和自己在一起,有一種被拋棄的感覺,鼻子酸脹,眼睛又紅了。
他身在東海,沒見過魔屍,可也聽別人說過這種被-操控的屍骸。可是現在見到了,發現並不是描述的那樣驚悚。
與他在一起的這魔屍聽得懂話,武藝高強,除了相貌和味道提醒著彼此身份不同,其餘的都沒什麽區別。
他倆在一起沒多久,一路上辛芷都護著他,也不嫌自己累贅,於是從一開始的害怕到現在的信任還有些依賴。
他凝視著辛芷,青銅麵具之下,因之前打鬥而淩亂了的狐皮圍脖鬆開了,露出橫在脖子上的傷痕,祝糖糖先是一愣,隨後將手放在那道傷上,放輕了聲音,“你一直不說話,是不是因為這傷?“
辛芷點點頭,自打重生後她已經受到了許多周圍人對自己不喜,懼怕甚至是惡意,可在祝糖糖身上卻感受不到,也就沒有沒管,任他趴在自己身上輕撫脖子上的傷口,怕人摔著,於是順勢將其攬住,一大一小在黑暗之中彼此依存。
祝糖糖扒開狐皮圍脖,傷口全數暴露出來,翻起的皮痂透著血絲,看著讓人起雞皮疙瘩。或許是小蛟從小見慣了族人捕食妖獸的血腥,很快就平靜下來了,對脖子上的這條傷也不像之前反應那麽大。相反,他實在是太好奇了。
攔著自己的女魔屍不光厲害,還聽得懂自己說話。
祝糖糖平日裏嘴欠還傲得很,除了父王和梓陽,別的小夥伴私下裏都不怎麽理他。辛芷不光脾氣好,還很有耐心,也不會像其他人那樣還嘴,祝糖糖對這新夥伴真是越看越喜歡。
“沒事,等出去後,我陪你找恢複容貌的辦法,你知道東海嗎,那裏可大了,聽父王說上麵的小島隱居著各種修為高強的大能,我們去找他們想想辦法,”
他眯著眼睛,小奶音又軟又萌,辛芷沒忍住低下頭湊到他臉旁挨了挨,然後搖了搖頭。
“你不願意?為什麽?若是有什麽事要做,我可以在東海等你”
聽聞,辛芷一愣,不知如何回應。
如果沒與沈飛結契,說不定就應下了,可如今沈飛還在等她,況且自己也沒忘了要尋找記憶的初衷。
生前,她渾身紮滿了窟窿,死狀慘烈,若就這麽兩眼一閉也就算了,可上天偏偏給她開了個玩笑,莫名其妙重生回來了。還成了這幅不人不鬼的模樣。
之前在明心宗時,辛芷看到沈飛他們聚在一起時很是羨慕。
她也想和朋友一起高談論闊,雖然自己不能說話,可會很認真地聽。沈飛青琅,朗月朔風他們雖然不再介意,卻也僅僅是把自己當一隻很能打的靈寵。
辛芷知道,自己永遠不可能融入,也無法和他們成為朋友。
沈飛他很強,以後會修煉成為元嬰甚至是更厲害的大能,她隻是一隻到處遭人白眼的魔屍,他倆注定會分道揚鑣。到時候他會遇到更強的妖族靈寵,而自己也找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藏起來,獨自生活下去,直到魔氣枯竭。
她帶著懵懂和支離破碎的記憶片段孤零零的來,以後也會獨自離開。如果注定要孤獨一人,她希望能夠找到生前的記憶,至少知道曾經的自己是什麽樣的,周圍有些什麽人,做了什麽,說了什麽。而不是像現在一樣行屍走肉地生存著。
看著祝糖糖委屈巴巴的小臉,辛芷伸出手,撫上他柔嫩的肌膚,另一隻手比劃著告訴他,等她做完必須要完成的事,便去找他。
小蛟一愣,以為自己看錯了,反握住戴著護具的手連忙問道,“你你答應了?”
點點頭回應,等在沈飛那裏找回記憶,自己便和他商量解契,然後去東海找小蛟。
她太孤獨了,祝糖糖看自己的眼神幹淨,單純,辛芷覺得他們能成為朋友。
“太好了!”
祝糖糖舉起雙手,摟住辛芷的脖子道,“我會等你的你快些”
“咣當——”
牢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祝糖糖一驚,迅速躲到辛芷身後緊緊把她抱著,“是不是來殺我了嗚嗚”
幽暗的通道裏,隻有陰風吹過的呼聲,靜的令人害怕,小蛟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低下頭,將整個腦袋埋在辛芷的後背裏,企圖讓這個瘦弱的身軀擋住自己。
辛芷立起背脊,如塊石頭一動不動,毫不畏懼地與前方魁梧的鬼修侍衛對視,他暗灰的臉上,猩紅的嘴一裂,“城主有請太子殿下。”
祝糖糖頭皮發麻,抓著辛芷大哭道,“我不去!我不要離開這裏!”
辛芷將人強行扣在自己身邊,卻見鬼修冷笑著飄至自己跟前,他伸出一根手指頭,在額頭上一點,刹那間,渾身魔氣倒流,瘋狂地外泄!
她頭暈目眩,身子一軟,倒在地上,手也失去了力氣,眼見著小蛟被帶走,卻無能為力。
辛芷冷漠地盯著鬼修冷漠的臉,按捺住心頭的恐懼,這人可以直接抽走她的魔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