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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阿醜

  活犄角?汪染生一愣,也走到了門前。柱子讓出來一點空隙,好讓汪染生也能夠看清屋中的情形。


  如同汪亦初所的那樣,屋中的那個人是平躺在土炕上的,也沒有蓋著被子,隻有一層草席簡陋的壓在身上,將身體顯得僵硬無比,碩大的兜帽罩住麵容,隻剩下一張如死人一般的嘴唇,看上去還是有些詭異的。


  “這就是那個什麽……活犄角?”錢老大吃了一驚,完全沒想到這個躺在炕上看上去已經行將就木的人就是傳中行走於陰陽兩界的“閻王”,於是瞪大著眼睛,看向汪亦初:“就這麽個玩意兒,日本人就給了我兩大箱子銀元?”


  “什麽這麽個玩意兒!你看清楚,明明是個人。”汪亦初瞥了錢老大一眼,隻覺得這人嘴上壓根就沒個把門兒的,什麽話都能往外,於是決定以後對著這個人還是守口如瓶的好:“再,你就這麽把日本人委托你的事兒交代了?你這辦事兒的不行,要是我肯定不找你。”


  “我呸!老子告訴你,要不是看在你這個朋友剛剛冒著危險給我解繩子,我才什麽都不呢!”錢老大順手就推了汪亦初一把,他這人平時最聽不得別人他不幫委托人保密,這不,就直接炸毛了:“老子是有職業道德的!”


  “哼——”汪亦初冷哼一聲,連看都不看錢老大,打壓道:“還兩箱銀元呢,就幫日本人做事了,道德呢?你個漢奸!”


  “哎呦我靠!老子不教訓你,你還喘上了是吧?”錢老大猛地直起腰來,擼了擼自己的衣袖,真的有些惱火了:“誰漢奸呢?老子就是掙個錢,又他媽不賣國!”


  “行了!”汪染生嘖了一聲,製止了兩人的爭吵:“你倆要是再吵下去,等那人醒了,咱們就這麽正大光明的站在人家的院子裏,還不被人家一頓掃把揮出去?”


  “父親,不對勁!”北川扒在窗台上,心翼翼的將窗戶推開一道細縫,從那裏看了進去:“那人怎麽好像沒有呼吸?”


  聽北川這麽一,除了本身就沒什麽好奇心的安寧,其他人皆是一副疑惑的表情,爭先恐後的圍了上來,一個勁兒的往屋裏擠著看。


  “怎麽回事兒?”汪亦初又扒到門縫上,仔細的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人,北川的沒錯,那人蓋著的草席連起伏都沒有,儼然一副已經死透了的模樣:“不會……死了吧?”


  “進去看看。”汪染生推了推門,發現屋門並沒有鎖,於是一步跨進了屋裏,並輕聲吩咐道:“安林、柱子,在外麵守著。”


  茅草屋裏的一切都簡陋至極,除了剛剛在屋外看到的那張土炕,剩下的不過就是一張四四方方的木頭方桌和幾把自己動手做的椅子,倒是在角落裏還擺放著一隻刷了紅漆的樟木箱子,上麵掛了一把老式的銅鎖,不知道在那裏放了多久,銅鎖上竟是一層層的銅綠,看上去像是爬滿了青苔。屋子裏的味道也不算太好,有些泥土的味道,更摻雜著一些草木腐爛的氧化氣味,總之,這樣的環境總是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濟南城外魚龍混雜的破敗寺廟。

  汪亦初走到屋裏的時候,被這些氣味嗆了一下,忍不住的一陣咳嗽。北川擔心驚醒那躺在炕上的人,於是走過去想要捂住汪亦初的嘴巴,卻發現汪染生搖了搖頭,擺手道:“別管亦初了,過來看看。”


  汪染生皺著眉頭看著那躺在炕上的人,剛剛試探時,卻發現這人已經身體僵硬,早已停止呼吸的狀態,然而手撫上那人的肌膚時,卻發現這人的身體還是溫暖的,於是止不住的一陣驚訝。


  “這到底是個啥玩意兒?”錢老大蹲在炕頭,好奇的掀了掀那人蓋著的草席,發現那人竟可以用骨瘦如柴來形容,肥大的黑色衣衫將那人包裹的嚴嚴實實,但仍舊能夠看清楚這人的骨架身形:“咋還跟個骷髏似的?”


  汪亦初緩了好一陣子,才將咳嗽止住,看了看已經圍滿人的炕邊,好奇心再次作祟,促使他往北川和汪染生的中間擠了擠,露出一個腦袋,打量著炕上那個已經被掀了草席,隻剩下一身黑色衣物的人。


  “我……我真的見過他!”汪亦初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碩大的兜帽下幹裂蒼白的嘴唇,昏迷時做的那一場夢也在一瞬間全部記了起來,捂著嘴看向汪染生:“我認得這身衣服,那嘴唇,我也認識!”


  “要不……”錢老大來了興趣,伸手抓住兜帽的邊緣,往上提了提,問道:“把這也掀起來瞅瞅?”


  汪染生原本是想要阻止的,無奈錢老大的手速一想比腦子動得快,還不等眾人反應,那黑色的碩大兜帽就已經被錢老大掀去了三分之二,那人的麵容也被完整的暴露在眾人的眼中。


  “我去!”汪亦初忍不住一聲驚呼,抿了抿嘴唇,有點不太相信的結巴道:“這……怎麽……這麽……醜!”


  汪染生和北川也皆是一愣,眼神默契的瞥向另一個方向,就連平素最淡定的安子慕也忍不住低垂了眼瞼,不再細看。隻因為那被兜帽罩住的人臉確實醜陋不堪——由於太過消瘦,那人的臉頰呈現出一種極不自然的幹癟,緊閉的雙眼竟是深深凹陷下去的,看上去像是沒有眼珠。皮膚黝黑,額頭上是溝壑縱橫的深紋,就連鼻子和嘴之間的法令紋也足夠趕上七八十歲的老人。


  最駭人的,是這個人的左半邊的整個臉頰上,有著一片深紅色的胎記,從額角一直蔓延到下巴,像極了一條蜈蚣正張牙舞爪的潛伏在臉頰上,胎記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搭配起來,真是……汪亦初想,這簡直不能再算是個人了。


  “醜?能有多醜?”錢老大看到眾人的反應,不禁懷疑起來,難道會比濟南城裏張老二家眼斜嘴歪的三丫頭還醜?

  錢老大將手中的兜帽徹底掀掉,便從炕頭上跳下來,走到汪亦初的身邊準備調侃一番,卻不料自己在看到兜帽下的真麵目後,也同眾人一樣,目瞪口呆的一句話也不出來了。

  醜!真的太醜了!

  錢老大當時的腦子裏就隻有這一個想法,甚至還構思了一場自己把這家夥介紹給三丫頭,成就一樁美好姻緣的佳話。


  眾人在適應了一陣後,覺得並沒有什麽危險,於是再度靠近炕上的人,打算看個仔細。可就在這時,炕上的人就在一瞬間突然睜開了雙眼,原本凹陷的眼眶此刻看來就像是被人硬生生的安上了兩個布滿灰塵的玻璃球,渾濁不堪的正直勾勾的盯著湊上來的眾人。


  錢老大當場就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其他人皆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倒退了一步,汪亦初一隻手正死命的按著自己不爭氣使不上力氣的雙腿,要不是有北川架著自己的另外一隻胳膊,恐怕此刻的他應該也是同錢老大一般,嚇得雙膝跪地,朝炕上的人磕上幾個頭都不為過了。


  聽到屋裏的響動,安寧直接就從窗戶中躍了進來,本能反應的將安子慕護在了身後,警惕的看著床上正緩緩坐起來的人。


  “爺爺!”錢老大一聲哀嚎,由坐變跪,擰了兩把鼻子,又擠了擠自己的眼睛,看起來情深意切的哭嚎起來:“我不是故意的,是這幫人您醜呢,我才想給他們證明的!”


  炕上的人並沒有太過注意跪在地上的錢老大,反倒在坐起來後,將目光掃向汪亦初,活動著僵硬的手指,罵道:“完蛋玩意兒!”


  那聲音聽起來像是許久沒有開口的生疏,沙啞並且混亂,汪亦初也不見那人有沒有張嘴,隻覺得這句話像是直接從嗓子眼兒裏發出來的,一陣驚慌,便伸腿踢上正趴在地上不敢抬頭的錢老大的屁股:“那個……你呢!”


  錢老大又是一哆嗦,在地上趴得更低,臉幾乎就要埋進土裏,嘴裏還振振有詞的念著不知名的經文,仿佛他就是一個會超度的大和尚。


  “是你?”那人看了汪亦初一眼,便伸手抓上汪亦初的手腕,將眼睛眯起來,問道:“你來這裏做什麽?”


  汪亦初有些驚慌,想要奮力將自己的手抽回來,卻發現那人的力氣極大,將自己的手腕將攥得生疼。慌亂間,北川的手也搭了過來,正抓住那人的手腕,手背上跳起的青筋表示著北川也在暗暗地用著力氣。


  汪亦初回過頭,看到北川一臉不友好的樣子,:“鬆手!”


  “哼!”那人冷哼一聲,鬆了抓在汪亦初手腕上的力道,轉而看向北川的眼睛,將一邊的唇角一揚,道:“不是人?”。


  北川一愣,沒有聽懂那人的話,但也並不太想深究,隻是不回避的同樣盯著那人的眼睛,問道:“你是誰?”


  “阿醜,這片土地上的閻王。”那人倒也無所謂,往後退了幾步,伸手將自己衣服上的兜帽再次拉起來,遮住了自己的臉,隻剩下一張一合的嘴巴衝著北川道:“隻是,你的生死,不歸我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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