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慚愧
居居騰地從榻上翻身坐起,驚訝不已地盯著殿門處那個修長的身影。
照傅怎麽會來?
難不成是他想通了嗎?
原本還在猶豫要不要跟蹤泊衡呢,現在照傅主動來找自己,看來,事情有了一絲轉機!
“請進!”居居簡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穿好鞋履向著殿門處走去。
殿門吱呀一聲打開,照傅穿著一身白色的修身長袍,青絲高綰,靜靜地站在門口。
“我沒想到你會來長極山!”居居勾唇淺笑,連忙側身將照傅迎了進來。
兩人雙雙落座,居居屏著呼吸,緊張地看著照傅。
既然照傅人都來了,想必他一定是有話要說的吧!
“我今日前來,是想請神女放棄調查女仙失蹤一案。”照傅垂著眼眸,一字一頓地道明了來意。
轟隆一聲巨響,徹底驚得居居呆若木雞了!
四目相對,兩人都是這般靜靜地坐著,饒是居居的眸中充滿了不解,可照傅的眼中則是無比的平淡。
就好像他從未受過什麽委屈,也沒有被無故牽連一樣。
他,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為何?”居居雙手暗暗絞著衣袖,皺眉問道。
是啊,為什麽,為什麽大老遠跑來長極山,卻不是為了給自己提供線索,而是來勸自己不要繼續深究!
這其中到底是什麽原因,令得照傅竟然連委屈都不敢聲張!
一個帶兵之人,卻如此忍氣吞聲,這其中的緣由,恐怕不會那麽簡單!
“若是我曾經說過什麽話,令神女懷疑不該懷疑的人,我收回我的話,當初是照傅少不更事!”照傅依舊是一臉平靜。
這是什麽意思?
瞬也不瞬地盯著照傅,想要從他的表情中尋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可終究是一無所獲!
這個照傅,還真是高手,做起表情管理來,絲毫不遜啊!
長舒一口濁氣,居居鼻尖一哼,不屑地冷笑道,“恕故居不敢從命!”
如果明知道這件案子是冤案,卻因為某些原因而不去追究,這自己是萬死不敢從命的!
“不知神女因何如此執著?”照傅暗暗皺眉,良久,才有低低問道。
轉回頭對上照傅詢問的目光,居居薄唇一扯,露出苦笑。
是啊,自己的執著是從何而來呢?
“想必照傅應該知道南騁山慘案吧,豬村五百零二條生命,一夜之間被滅了個幹淨,直至今日,此案仍舊懸而未決!”說到最後,居居唇瓣顫抖著,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啞。
自己能夠進入刑獄殿當差,可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查清此案,為自己死去的親人們報仇嘛!
居居努力克製著瀕臨崩潰的情緒,良久,咬著唇瓣,倔強地抬頭看向照傅,“不敢為故居私欲,不敢為受此小冤的照傅,而是為了那些被百般淩辱的女仙,為了那許許多多毀在真凶手裏的受害者!”
如果說為了自己能夠獲得什麽榮譽,所以自己才執意要查下去,那簡直是無稽之談!
當然,之前說為了還照傅一個公道,也不過是因為想要從照傅口中得到些線索,所以才想出的托詞!
隻要一想到那些無故失蹤,被藏在水宮百般折辱的女仙,便是心痛不已!
那豬村可憐的鄉親們,哪個不是和失蹤的女仙們一樣,還在等著日落時親人歸來的時候,便遭遇突如其來的橫禍,於是,美好的生活被硬生生摧毀,於是一切單純快樂無邪,就都籠罩在了罪惡的陰影中!
“萬死不敢從命!”緊緊地盯著泊衡,任憑淚水在眼眶裏打著轉,還是一字一頓地繼續說,“隻要故居活著,終有一日,定要還那些受盡淩辱死去的女仙們一個真相!”
話音堪堪落下,照傅慢慢的,慢慢地低下了頭。
看不到照傅的表情,居居飛速地卷起衣袖摸了摸眼角的淚水。
雖然自己想要站在道德的至高點批評一下照傅這種消極的思想,但關於心裏脆弱的那一部分,卻是並不想讓照傅知道太多。
“照傅堂堂丈夫,慚愧之至!”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照傅終於口吐芳香,徐徐說道,“銀河水君泊衡有嫌疑!”
騰地,居居抬頭緊緊地盯著照傅。
果然,和自己預想的一樣。
“泊衡年紀輕輕便做了銀河水君,此間厲害關係想必神女心知肚明!”頓了頓,照傅緩緩抬起頭來,“此人心狠手辣,對部下動輒打罵,野蠻無禮,然九重天許多上仙都包庇他,便是遲重上仙,也是如此!”
認真地聽著照傅說話,居居的眉心皺得越來越緊。
所以,遲重是為了包庇照傅,所以故意找一個小小的天卒當了替罪羊!
“因我對神女說了許多逾矩之言,才會受此連累,此番也是上仙令我前來做說客的!”照傅說完,如釋重負地扯著唇畔,勾起欣慰的笑容,“九重天能有神女這般人物,或有涅槃重生之日!”
涅槃重生?
居居不理會照傅的追捧,隻是感激地看著他。
“至於泊衡的背景究竟如何,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水君,是幫不到神女了。”照傅苦笑起來,“若真能還死者公道,也算是我照傅盡了綿薄之力了!”
說話間,照傅堪堪站起來。
居高臨下地看著居居,照傅眸中漸漸濕潤了。
“君,”居居詫異地跟著站起來,“君能如實相告,我不勝感激!”
該激動的人是自己才對吧?
“告辭!”照傅拱手一禮後,便要離開。
居居蹙眉,急急喚道,“照傅!”
看著照傅腳步頓住,快走幾步閃到了他的身前,揚起下巴認真的,擔憂地問道,“君直言相告,有禍否?”
她是擔心,照傅違背了遲重的旨意,告訴了自己他知道的真相,會不會遭到報複!
照傅靜靜地低著頭,四目相對,一瞬間,四周變得無比寧靜。
“不必擔心,照傅可自處!”良久,照傅悠然一笑,淡淡地說道。
沒等居居再說什麽,照傅長袖一扇,已經越過了居居走到了殿外。
居居轉過身時,那殿外已經恢複了原本的空蕩,連個影子也沒有留下。
“當真可自處嗎?”望著平靜的翠色山脈,喃喃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