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求婚
“砰——”
“船長，吉布斯船長，我們遇到麻煩了……”
布滿補丁的船長室門被轟然撞開一個人形缺口，一道圓滾滾的身影滿臉驚懼連滾帶爬撲倒桌麵上。
吉布斯身前熱氣騰騰的火鍋頓時倒了自己滿襟，嘴中哼著的船長之女小曲亦噎在喉嚨中再也唱不下去……
這讓吉布斯剛剛擺脫翻滾海賊團的追擊，尚未來得及放晴的心情再次陰雲密布。
吉布斯輕輕放下殘破的酒瓶，掏出絲巾緩緩擦了擦手，誰都能看得出，吉布斯那紳士般的平靜表情下噴薄欲出的滾滾熔岩。
“雷利，我想羅拉這個瘋女人還不足以讓你直接撞碎我的門，”吉布斯一拳砸在他頭上，咬牙切齒補充道，“再一次”
高檔的紅心木桌子轟然化為一堆破爛，名為雷利的航海士眼冒金星，趴在地上，厚厚的鏡片布滿蛛網似的裂紋。
“親愛的航海士先生，你應該感謝你的媽媽給你取了個好名字，而我的船剛好叫聖羅傑號，否則你早就被喂海王類一百次了，不過現在，你的好運到此為止，如果你肩膀上的腫瘤不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複，我就把你送給羅拉那頭母豬當丈夫。”
一道眼冒綠光的陰影瞬間籠罩雷利，某個女人的狂笑在他心間回蕩，雷利膀胱一緊、麵如土色，隻覺整個人生都要灰暗一片。
但是，他晃了晃頭，將碎裂的眼鏡稍稍扶正，一片更大的灰暗籠蓋四野，相比於落入那個人手中，結婚，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是，是黑霧，船長，不同尋常的黑霧，我們可能誤入了那個傳說中的魔幻……”
雷利話未說完，吉布斯已經推開殘破木門，疾步而去。
雷利看著地上殘留一隻高檔海牛皮禮靴，這是七水之都的特產，船長的心愛之物，平時隻要有一粒灰塵落在上麵，吉布斯船長也會勃然大怒。
雷利慌亂的撿起靴子快步追了上去，心中的不祥隱憂越發濃鬱。
個子雖小卻身手靈活的見習水手威爾首先發現了二樓的船長吉布斯。
“船長，你看我們發現了什麽！”威爾愉悅招手，首先獻寶，完全沒有發現船長陰沉得快要滴下墨汁的臉色。
“是財寶，蠢貨，我認識這個‘寶’字，我敢打賭，這一定是某艘裝滿黃金的寶船上掉下來的！”與瘦猴似的威爾不同，作為同期見習水手的蓋瑞壯得像頭小牛犢。
“可是上麵寫著‘海神禦寶前’。”威爾有些猶疑。
“那就是海神的寶藏。”蓋瑞一口篤定，“我們已經三個月未曾幹過海賊的本行拉，迫切的需要見到亮閃閃的小可愛，現在，我們終於要發財了，哈哈！”
“寶藏！寶藏！寶藏……”喧鬧的甲板，眾海盜齊聲呼和，身為海盜，難道還有比找到寶藏更令人興奮的嗎？
“安靜——”吉布斯連續呼嗬了三遍，可是甲板依舊喧鬧，畢竟海賊的眾多優秀品質中，從來不會包括遵守紀律。
“砰——”當了這麽久的船長，吉布斯早已學會，合理利用槍聲比擁有一副好嗓門更加重要。
眾海盜瞬間安靜了下來，詫異的看向他們的船長。
“吉姆副船長，現在我們需要返航，即刻回航！”
“船長？”吉姆略顯遲疑，“您的‘需要’是否是您一時興起的小小願望呢？而且翻滾海賊團也許就在我們後麵，羅拉那個瘋女人可不像是容易放棄的人。”
是了，吉姆腦海之中電光一閃，似乎想到了什麽：“您終於答應羅拉小姐的求婚了嗎？”
“誰答應啊，混蛋！”吉布斯船長悍然拔劍，雪亮的刀光一閃之間，細長的西洋長劍已然釘在吉姆頸前不足一尺之地，劍身兀自顫鳴不休。
吉姆冷汗刷得流下，根根汗毛倒豎而起。
“我的‘需要’是不容更改的‘需要’，”長梯之上，吉布斯步步而下，將長劍從甲板上寸寸抽出。
“至於羅拉，一個男人，為了自己的信念，哪怕是戰鬥至死，也應該絕無悔意，我是絕對不會因為一棵樹而放棄整片森林的，不婚！才是男人的自由啊！真正的男子漢怎麽能被女人的婚姻牽絆住，現在就讓我們用手中的劍告訴她，這片大海，終究是男子漢的天下，女人，隻要在家奶孩子就行了！”
“果然，這才是聖羅傑號的船長——吉布斯大人，我們願一生追隨於你！絕不結婚！”海盜們莫名的氣勢如虹。
“我們為什麽……”身為副船長的吉姆並未陷入狂熱之中，羅拉可不是什麽柔弱的女人，他們已經被翻滾海賊團擊敗過兩次了，如果不是那個女人想要和吉布斯結婚，想來他們早已葬身大海。
據吉姆所知，船長吉布斯出生於一個貴族世家，自小的貴族禮儀教育讓他們這位船長在海賊橫行的大海中顯得頗為另類。
更重要的是，船長吉布斯絕對算得上是一名俊美的青年，一頭飄逸的金發，淡灰色的眸子如大海般深沉，舉止優雅，瘦得像把尖刀，難怪這個瘋女人窮追不舍。
他剛想要提出心中的疑問卻敏銳的隱約察覺，船長吉布斯英勇行為下潛藏的不安，不同於麵對羅拉時的憤怒，一種近似於畏懼的緊張情緒彌漫其間。
吉布斯嚴厲的瞪了吉姆一眼，吉姆識趣的將未出口的疑問咽了回去。
正再此時，濃霧之中傳來炮彈破空的呼嘯。
“吉布斯大人，你終於想通了要跟我結婚了嗎？這一定就是所謂的曆經苦難的誠摯愛情吧！”
人未至，聲先聞，眾人駭然舉目望去。
隻見墨染的天空黑霧湧動如潮，一道旋轉的龍卷將霧氣切割得如絲如縷，旋渦中心，一道矮胖而壯碩的身形手持雙刃，自半空陀螺似的呼嘯旋轉而來，眾人定睛一看，正是最近窮追不舍的羅拉。
“誓約武術·雙刀流·戀愛風暴！”旋轉的雙刃開出兩朵巨花，道道鐮鼬般的刀氣濺射而出。
甲板上的眾海賊駭的亡魂皆冒，連滾帶牌躲到一邊，瞬間便將甲板中心的船長暴露出來。
逃得稍慢三分的海賊，便在羅拉恐怖身姿下，斷臂殘肢，血水飛灑，嘩的一下迸濺開來，如鮮豔的花朵開滿甲板。
吉布斯眼看著逃開已是妄想，怒哼一聲，單足一點，以此為軸，已似陀螺般旋轉一周，右手倒持長劍，順勢一拖，宛如拖出一輪雪月。
“鏘——”隨著一聲刺耳金屬顫鳴，吉布斯手中細劍整個彎了下去，足下甲板亦不堪重負，卡拉拉碎裂開來。
羅拉雖說長得醜，天賦在眾兄弟姐妹中也基本屬於倒數狀態，但是終究是四皇夏洛特玲玲的女兒，在新世界成長起來的人物，再差又能差到哪裏去？
無論是見識還是能力，在樂園之中亦算中上水平。
吉布斯拖著顫抖不休的右手，疾退而去。
“混蛋，世界上有無數熱情的女孩子等待著我，我是不可能和你結婚的！”
“你還真是害羞啊，吉布斯大人，新娘武術·誓約之吻！”在甲板痛苦的呻吟聲中，羅拉拖著沉重的步伐，大步流星朝著吉布斯追去，肥厚的紅唇之下，激吻雨點般落下。
吉布斯身形靈活而鬼魅，速度略勝一分，舉劍格擋，一時發出金鐵交鳴之音，吉布斯看著眼前不斷放大的肥唇，若是被擁吻上，恐怕半邊臉都得凹陷下去，一股惡寒之意不斷從尾椎向上冒。
羅拉久攻不下眼看靈活的吉布斯越拉越遠將要逃開，鋼牙一咬，濃眉一豎，粗壯的雙臂青筋暴起，肌肉滾動之間足足大了一拳。
“新娘武術·誓約之公主擁抱！收下吧，我熾熱的感情！”
砰得一聲，甲板直接承受不足反作用力，寸寸龜裂，如蛛網般破碎開來，一道張開雙臂的黑影如炮彈一般尖嘯著砸向吉布斯。
吉布斯倒抽一口涼氣，情急之下一點甲板，整個身形順著桅杆翩然而起。
“轟——”
羅拉手中雙刃擦著吉布斯鼻翼略過，將他滴落的冷汗一斬而斷，羅拉去勢不減，直接抱住了兩人合抱粗細的主桅。
隨著一陣哢哢之聲，主桅連帶著上麵的船帆，整個轟然倒塌，甲板上躲得遠遠的海賊遭受池魚之殃，慘叫著四處逃避，躲來躲去依然未能躲過被砸中的命運。
“你死心吧，你這個愚蠢的醜女人，我吉布斯賭上男人的尊嚴，就是娶世上任何一個女人，就是娶一頭母豬，也不可能跟你結婚的，羅拉！”眼見心愛的聖羅傑號慘遭損毀，吉布斯不由心如刀絞。
羅拉聞聽此言，腳步一頓，眼圈迅速泛紅，一時梨花帶雨：“吉布斯大人，沒想到你會這麽說我，人家可是將所有真心都放在了你身上啊，既然你一定要拒絕我的求婚，將我拋棄的話，那我隻能放棄了！”
說著羅拉雙刀置地，跪坐下來掩麵痛哭起來。
吉布斯一陣愕然實在跟不上這個女人的思路。
“竟然是拋棄？”眾海盜齊聲呼和。
“吉布斯船長！我們看錯你了！”蓋瑞粗聲粗氣，一臉痛心疾首。
“閉嘴，混蛋，你們給我看清楚形勢啊！我怎麽可能做那樣的事啊！”吉布斯氣急敗壞咆哮著，恨不得拔劍衝上去砍死他們，但也許是氣過了頭，吉布斯腦海中電光一閃，想起上一次與羅拉的對戰，慌忙回劍，順便一扯身旁站著的副船長吉姆。
“有破綻！”隨著一聲暴喝，痛哭的羅拉忽然滿目猙獰，野獸般猛撲而至，“新娘武術·組合技·誓約擁吻！”
“這伎倆你已經用過一次了，我是不可能上第二次當的，混蛋羅拉！”說著將吉姆投向羅拉，自己趁機一躍後退。
誰知此時，轟然一聲巨響，聖羅傑號半座甲板怦然破碎，翻滾海賊船於濃霧之中現身，悍然如野獸撲食，將聖羅傑號攔腰撕開一個巨口。
如墨的海水沸騰如野獸，爭先恐後灌入聖羅傑的船艙。
“羅拉船長，鬆鼠基兄弟參上！”一胖一瘦兩名海賊順著纜繩一個漂亮的騰躍，跳上了聖羅傑號，數十名翻滾海賊團成員緊隨其後。
“聖羅傑——”吉布斯慘呼一聲，隻覺眼前發黑身形一個凜冽。
羅拉一腳踹開可憐的吉姆，一個惡虎撲食搶先摟住吉布斯的腰，身形旋轉三圈，含情脈脈道：“吉布斯大人，果然難抵我的魅力，我們結婚吧！”
“啊——”吉布斯一聲哀鳴，“腰，腰斷了……我就是死也……”
“鏘——”雙目赤紅如血的羅拉化為一尊頂天立地的巨人黑影，一柄長劍筆直插在吉布斯雙腿之間，顫鳴不已。
“既然你始終不願意跟我結婚，那麽我想這第三條腿留著也是多餘的，不如我幫你一個小忙吧！”
波浪似的顫動從雙腿蔓延到吉布斯滿頭金發的每一根發梢，全身每一條神經末梢都在尖嘯著噴吐恐懼。
“不，我想……”吉布斯雙腿打擺子般的顫抖，煞白的小臉以及鼓脹的膀胱卻依然強撐著貴族最後的體麵。
“我的人生已經經曆過太多的風浪，也許唯一的遺憾便是缺少一場完美的婚禮，羅拉，也許你正是神靈為了讓我的人生完美而降下的恩賜，與我結婚吧，羅拉！”
“羅拉船長，你看，這裏有海神的禮物——流樽，我們剛好已經很久沒有開宴會的，我想，這樁婚姻一定是受到了海神的祝福的！”鬆鼠基兄弟如同滿臉欣慰的老父親，羅拉船長經過4441次求婚，終於修成正果。
“宴會，宴會……”麵對已被羅拉完全衝垮意誌的對手，翻滾海賊團輕鬆取得壓倒性勝利。
“既然如此，那我們晚上就舉辦盛大婚宴吧！”
“可是按照習俗……”
“什麽習俗，我已經餓了，宴會，宴會，我們現在就要宴會……”
“我們是海盜，命運的主人，想什麽時候結婚就什麽時候結婚，對吧，羅拉船長！”
羅拉略顯猶疑，突如其來的幸福讓他有些雲雲呼呼的。
“羅拉船長，如果拖到晚上，萬一他反悔怎麽辦！”
“鏘——”羅拉暈暈乎乎滿臉陶醉的呆滯目光瞬間精光爆射。
“吉布斯大人，你覺得我們現在結婚怎麽樣？”羅拉用她甜得發膩的撒嬌語氣忸怩道。
“哢……”吉布斯覺得自己的脊柱已經被過於強大的力量折斷了，但是想到這片海域的恐怖傳說以及隱藏在傳說幕後的那個存在，他強忍著劇痛掙紮道：
“羅拉！你是我一生的摯愛，我們的婚禮乃是你一生之中隻有一次的神聖時刻，怎麽能在這裏草率舉行，我覺得我們可以先去往香波地群島……”
如果不看羅拉那張越來越近的臉，有那麽一瞬間，他都要被自己所感動了。
“死心吧！”變臉似乎是女人的天賦技能，而這個鬼女人尤擅此道，“新娘武術·誓約之吻！”
“等、等、等一下，羅，羅拉，等……”恐怖的危機讓吉布斯以超越極限的速度躲避了羅拉的吻（與其說是吻，不如說是撕咬更為恰當）。
“你難道沒有發現這片海域的異樣嗎？這，這片海域正是傳說之中的……”吉布斯用盡自己僅餘的力量嘶吼出來。
“沒錯，正是無論什麽都會離奇失蹤，傳說之中的鬧鬼海域——魔幻三角地帶。”驚慌失措的航海士雷利不知從哪個角落冒了出來。
“砰——”正在從船艙中搬出的酒水桶驀然砸在地上，鬧哄哄的海賊們再一次陷入詭異的寂靜。
“魔幻三角地帶？”
“鬧鬼海域？”
“鬼？鬼？鬧鬼？”蓋瑞擺動著不知所措的小手，“開，開什麽玩笑？”
環視周圍，蓋瑞隻見平時窮凶極惡，天不怕地不怕的海賊們目沉似水，滿臉陰森，隻覺自己的脖子似乎正被鬼魂掐住，他艱難的扭過脖子向自身難保的船長吉布斯求助：“船，船長……”
“沒錯，滿載死者的幽靈船四處飄蕩著……”高瘦的海賊滿目紅光。
年輕的威爾顯然也被嚇住，隻覺一股體內一股溫暖的氣流直往下丹田沉去。
“巡視海域的活著的骷髏，聽說是充滿怨氣的海賊不甘心自己一個人在海上孤獨的死去，因此不斷的尋找著夥伴……”陰惻惻的聲音湊近蓋瑞耳邊吹氣，“也許細皮嫩肉的半大小子正合骷髏們的胃口，畢竟平時可以當同伴，餓了，就是備用的新鮮食糧啊！”
“撲……”蓋瑞一屁股坐到地上，一股昏黃的液體在甲板上蔓延。
“噗哈哈哈哈……”鼠基抱著橡木桶猛噴一口酒液，一手瘋狂拍打沉默的兄弟鬆基，“你不會被嚇到了吧？這種鬼怪故事隻會出現在老奶奶老掉牙的故事裏啊，怎麽可能有人信？你說是吧，鬆基！”
鬆基揮手擦去滿頭冷汗，渾身僵硬滿臉不自然抽動著嘴角，結巴道：“是，是吧，哈，哈，哈……我怎麽可能被嚇到！”
“嘎嘎嘎嘎……”抱腹滾地的海盜將恐怖氣氛一掃而空。
“原來是騙人的啊！”蓋瑞、威爾暴怒而起舉拳環顧，卻誰也不敢打，最終無奈長噓一口氣疲軟道，“至少，沒有那些東西真是太好了！”
“就算是有，”兩少年的小心髒瞬間再次提了起來，“我們身為征服四海的海上勇士，也是絕對不會怕的。”
“是的，我奶奶說過，‘死人沒戲可唱’我們可是活人都不放過的海賊啊，如果死靈出現，我會把他的頭顱擰下來然後讓死靈交出裝滿財寶的亡靈箱的。”鬆基一步上前，劍指蒼天豪邁道。
“鬆基大哥，真是太可靠了！”眾海賊滿眼小星星，淚流齊呼。
砰砰，兩個橡木酒桶應聲而開。
“那就讓我們準備宴會吧！”
蓋瑞威爾五體投地，若非現在船長脖子上還架著敵方的刀，簡直想立刻便拜倒在新大哥的腳下，不過船長已經答應了羅拉的求婚，真恨不得他們馬上就結婚啊!
正在此時，一陣木頭的嘎吱呻吟遠遠飄來。
作為海賊，對於船體破損的聲音異常敏感，眾人不約而同，瞬間禁聲。
落針可聞寂靜中，一陣空靈如黑夜的歌聲從輕紗似的黑霧中遠遠飄來……
“呦吼吼吼，呦吼吼吼……”
“呦吼吼吼，呦吼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