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異親兄妹
龍岩門。
天色暗沉無邊,一圈圈坳黑烏雲籠罩在龍岩門上空,時而看見幾縷幽冥煞氣飄過,周圍一片死寂,不見一寸草木,連烏鴉飛過亦是少見。隻有岩壁洞口上點亮的火苗在搖搖晃晃,遠看像極了天邊一顆孤寂的繁星,忽明忽暗,摸不著邊際。
鬱狐倚風從禁室出來,雙眼一片幽暗,似地獄羅刹從地府中脫牢而出一般。
“如何?”隻見他雙手一負,抬頭仰望星空。
“稟告門主,林惜傳訊,無殤已中生死劫,並在三日後與島主千金完婚。”幻影將林惜傳訊所說如實複述了一遍。
鬱狐倚風聽得無殤即要成婚之事不禁嗤鼻冷笑,一個不人不魔的怪物竟也妄想娶妻成家,度常人所日,享凡人之福?
簡直癡心妄想!隻見他並未轉身,隻是鼻翼間微呼出冷氣,冷魅一笑,“吩咐下去做好準備,傳訊予林惜,三日後動手。”
“是。”隨後隻見幻影拂起黑袖,頓時化為一陣黑煙而去。
鬱狐倚風轉身抬眼看去,隻見一紫衣女子站於岩壁上的石門前,黑夜下涼風拂過,一襲紫衣紗裙向後飄起,三千青絲鬢上的流蘇鈴鐺亦被颯颯吹響,於月影照耀下,盡顯出女子的秀容華美之姿,柔骨之態,她低眼看向他,雙眸幽邃而平靜。
鬱鬱倚風驟然躍起,一陣黑影刹時立於鬱狐紗羅身後。
鬱狐紗羅自知他站於身後,隻是她久久並未轉身,最終鬱狐倚風走了上來,二人並列而站,皆是心照不宣般抬頭望向那無垠的星空。
片刻,鬱狐紗羅才打破沉默,淡淡開啟唇角,卻依舊望著滿天星鬥,亦並未側過身來看他,“祝賀哥,大業將成,三日後若是成功,你要如何?”
數年來,鬱狐紗羅第一次這般直言而問,這個疑慮已困在她心裏數年,似一個死結般永遠打不開,或是今日便是到了這個時候了,她奢想著眼前所謂的“哥哥”會替她解開心結。
不料他卻說。
“自然是一舉殲滅鳳凰島,一統江湖,坐擁天下。”鬱狐倚風在與她談話中放下了幾分陰騭之意,不假思索道。
“那我呢?”鬱狐紗羅側身而問,語氣似是三分質疑四分哀求。
“這是何意!?妹妹自然是跟我一同擁有天下。”鬱狐倚風話音剛落,卻被鬱狐紗羅突如其來之舉所震驚。
“哥,可我喜歡你!我一直都喜歡著哥哥,我不想一輩子都當你的妹妹。”鬱狐紗羅走近伸手一把環腰抱住眼前的男子,她數年來一直深愛著的男子,說出此話時她抱著的手亦越發用力,一刻亦舍不得鬆開。
鬱狐倚風頓時一愣,皆是震驚萬狀,心口上似是一道驚雷劈過,此番他寒厲之氣全然消失不見,任由得懷中女子抱著,一時失神,不知所措。
隻是片刻,待他回過神來,便立即將其推開,臉色鐵青,更是帶著訓斥的語氣“你在胡說什麽!我是你哥!”
“可並無半分血緣關係,哥不是很清楚嗎!”鬱狐紗羅帶著微啜的語氣反駁道。
“夠了!”鬱狐倚風怒氣喊道。
鬱狐紗羅著實被他如此怒喝所嚇住,十餘年來,自己的哥哥即使在外如何殺戮果斷,心狠手辣,可對她依舊是好語輕言以對,從未責怪過她,如今此男子卻在她麵前如此怒目喝止,鬱狐紗羅頓時拔心而痛。
確實,此二人並非親兄妹。
當年龍岩門大亂,門下使徒鬼士分裂成眾多派別,蠢蠢欲動,皆是等著鬱狐煞天死後便奪權登位,隻因鬱狐煞天膝下無子,且是老來得女,自是難當大任。
鬱狐煞天初見鬱狐倚風時,他還是一位十餘歲的少年,那時的鬱狐倚風一襲布衣血跡斑斑,而他手裏的噬魂血劍,更是令鬱狐煞天為之震驚,區區一年紀尚少之人竟手握凜聚山莊鎮莊之劍,鬱狐煞天心下一陣撼動,對此少年刮目相看。
隻見他一人坐於樹下,眼神寒魅而鋒利,即使是年少,可鬱狐煞天卻從他眼見看出一道道塵封已久的陰戾血色,像極了他年少時的狂放不羈。
隻見鬱狐煞天坐於馬背上居高臨下而問道,“你是何人?為何在此處拿著此劍?”
“我便是未來天地之主!我要用此劍殺光所有阻擋我之人!”
少年眸間露著血色紅光,張口衝著鬱狐煞天大喊道,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樣。
而這副嗜血性子卻剛好被轎中女孩所見,鬱狐紗羅正在秦夫人懷裏,一臉嬰稚之氣,隻有三歲,而她見到眼前少年郎如此凶狠,她卻並未覺得害怕,隻是好奇般咬手而笑,且多年來亦從未害怕。
而鬱狐煞天亦正是因為他這副嗜血不羈的模樣,讓他想起年少狂妄對自己,對權力的**,對天下的垂涎。
此後鬱狐煞天便把他帶回了龍岩門,並對外宣稱,此人便是自己在外多年的私生子。
鬱狐煞天實則不想門下有意爭權之人坐上門主之位,如此一來,便認他為義子,賜名道姓,為鬱狐倚風。
而鬱狐煞天對外宣稱他為私生子,為的就是讓眾人所知,他有正統繼位,以此來平服門下各派想奪位之人。
門下各派見是如此,定然不服,隻是不曾想鬱狐倚風天資過人,雖是年少,卻是武藝高深,更有噬魂劍在手,做事至陰至狠,隻一十餘歲少年,殺人從不不眨眼,以此眾人不得不臣服於他,一時各派分歧消逝,皆是一心一意輔助鬱狐煞天與鬱狐倚風二人。
三年後,鬱狐煞天因煉製邪術走火入魔七竅流血而亡,不久後夫人秦氏亦暴病身亡,鬱狐倚風便名正言順成為新一任門主。
而在鬱狐煞天去世之際,唯一遺囑便是要鬱狐倚風諾言,此生定要好生照看鬱狐紗羅。
隻因對鬱狐煞天懷有收留之情,他亦遵循遺囑,多年來,對鬱狐紗羅好生照顧有加,更是以兄妹之禮相待,雖他早已識得紗羅心意,卻也從未越矩。
他知他不能娶她,亦不會娶她。
一旦被龍岩門使者發現他並不是鬱狐煞天之子,定會反他,屆時他這門主之位怕是坐得名不正言不順。
“哥,你心裏明明就有我,不然這麽多年你為何還未娶妻!”鬱狐紗羅啜泣著語氣反問道,眼裏已閃爍著細碎淚光。
“我答應過父尊,會照顧你一輩子,這一世我便不會娶妻,至於我們,隻是兄妹,亦隻能是兄妹!”說完鬱狐倚風拂袖而去,黑暗中不留下一絲痕跡。
壁岩石下,嫋嫋黑煙,隻剩一縷紫紗薄影站於濃霧繚繞中,似一顆伶仃孤星,於浩瀚沿海中是找不到支點,隻見她聚含已久的淚珠輕然滑落,直墜落下地,冉冉無聲。
她早是如此結果,在他眼裏,天下遠比她要重要!
涼風吹透,良久,鬱狐紗羅亦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