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我該死行了吧！
“爸爸”這詞兒對鍾妍羽來說，無比陌生。她自打會說話就沒叫過“爸爸”，看著車窗外滿臉胡茬的大叔就像在看一個騙子。大叔卻興高采烈，轉身朝車後麵使勁兒招手，似乎在叫什麽人過來。
??葉靖脩和鍾妍羽一起往車後看，有一中年女人往這處跑。孩子們不知道是啥情況，都沒作聲。
??“我怎麽看他們有點眼熟。”鍾妍羽說，貌似在哪兒見過這倆人。
??葉靖脩回頭問：“他剛說了什麽？”
??“他說他是我爸。”鍾妍羽感到好笑，“他認錯人了吧。”
??“他好像叫對了你的名字。”葉靖脩說，“伯母是不是因為這個事才不讓你來。”
??這話提醒了鍾妍羽，還真沒準呢。
??大叔見車裏沒動靜，又敲起車窗：“妍妍！我真是你爸爸，我是韋國偉！”
??鍾妍羽聽到這個名字反應過來。韋國偉確實是她的父親，鍾媽媽吐槽的時候說過這個名字，這是她對父親僅有的印象。她看著窗外陌生的男人，不知該給什麽回應。
??韋國偉不停拍車窗，嚇到了沈知熙。沈知熙朝葉靖脩伸手：“舅舅，我害怕。”
??葉靖脩回身讓沈斯博解開兒童座椅的安全帶，將車熄火抱沈知熙過來，聽鍾妍羽說：“你先帶孩子們回去吧。”
??鍾妍羽說完下了車。
??一路小跑來的中年婦女是韋國偉二婚娶的媳婦，叫於慈。鍾妍羽一望見於慈身上的羽絨服就認出來了，合著韋國偉和於慈就是她春節期間遭遇碰瓷的那對夫妻。
??於慈跑到鍾妍羽麵前，二話不說先跪下，磕兩個頭哭出聲：“妍妍，我求求你救救你妹妹，我求求你了！”
??鍾妍羽被這架勢搞懵，往後退兩步，茫然地看著眼前這倆人：“不是，你們幹嘛，有話好好說。”
??“你媽不讓我們見你，你阿姨這是急得沒辦法了。”韋國偉去拉於慈。於慈不聽，跪在地上不停磕頭，喊著讓鍾妍羽救救妹妹。
??車裏，沈斯博趴到駕駛座問葉靖脩：“舅舅，你不是說阿姨沒有爸爸嗎？”
??葉靖脩抱著沈知熙開車門，回頭說：“你在車裏待著，我去看看。”
??沈斯博點頭應聲，回到後座聽到鍾妍羽驚呼，挪到另一側往外瞧。
??於慈怕鍾妍羽跑了似的，健步竄過去抓住鍾妍羽的左腿，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木樁，大聲哭喊：“她再不做手術就要沒命了。我求求你！你救救她！”
??“等等！”鍾妍羽被她拽這一下子驚了一跳，簡直莫名其妙，往回抽腿沒抽回來，低頭說：“這位阿姨，你冷靜點。我不是醫生，不會做手術。”
??韋國偉情急之下脫口道：“你有錢，能救暖暖！”
??這陣動靜引起樓上住戶們注意，有人探頭往下瞧。周阿姨聞聲從樓裏跑出來，指著韋國偉怒斥：“你們怎麽還在這兒！再不走，我就報警了！”
??於慈拽著鍾妍羽不鬆手，哭得撕心裂肺，整個人崩潰了。韋國偉站在一邊不知道拉一把，轉身衝周阿姨喊：“我來找我閨女，你憑什麽報警！你算老幾！”
??“你怎麽以前沒來找過妍羽，需要錢的時候就知道來了！”周阿姨不甘示弱，跑過來要扒拉開於慈。“你趕緊給我鬆開！”
??於慈不鬆手，哭嚎破了音：“我就一個閨女，她才十六歲！她不能死！我求求你了！我給你磕頭，我求求你了！”她作勢又要磕頭。
??鍾妍羽被於慈喊得耳邊嗡嗡響，動也動不了，說的話直接被於慈壓住，真是沒轍了。
??“你要多少錢？”葉靖脩走到鍾妍羽身邊問，“我可以給你。你先鬆手。”
??於慈淚眼婆娑抬頭，臉都哭花了。周阿姨和韋國偉望向葉靖脩，皆是一怔。
??鍾妍羽無語極了，往回拽腿沒站穩，被葉靖脩扶住。
??葉靖脩穩住鍾妍羽，半蹲對於慈道：“你這麽著急，哭隻會浪費時間。我建議你冷靜點提出需求，孩子也能更快做手術。”
??於慈還是抓著鍾妍羽，倒是鎮定點了。她看了看葉靖脩，回頭瞧韋國偉。
??韋國偉看葉靖脩挺麵熟，再仔細瞧一瞧，恍然大悟：“你是妍妍那個有錢的男朋友，開大公司的？”他張口閉口是錢，遭到周阿姨鄙夷。
??“你這人怎麽這麽不要臉。”周阿姨惡心道，“你快三十年沒回來看看自己閨女，沒錢了天天來找。你還好意思說是人家爸爸，算什麽東西你！”
??“關你屁事！”韋國偉罵回去，“你是哪兒冒出來的玩意兒，我用你管！”
??“她管不著，我管得著！”鍾媽媽的聲音從住宿樓的大廳傳出來，韋國偉閉嘴了。
??樓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周阿姨跑到空地上揮手讓住戶們都回去別看熱鬧。
??鍾妍羽心道這叫什麽事，也太扯了。她挪了挪腿還是動不了，單手扶著葉靖脩俯身對於慈說：“您這又哭又喊，我聽不明白您說的是什麽事。您先鬆開我，我們去大廳裏聊，您看行不行？”
??於慈哭上一頓恢複了理智，鬆開鍾妍羽坐在地上抹眼淚，一個勁兒說：“怎麽辦，我閨女怎麽辦啊……”
??葉靖脩起身攬過鍾妍羽。沈知熙緊緊抓著葉靖脩的大衣領趴在他身上，被嚇得不輕，眼眶發紅。
??鍾媽媽轉動輪椅到大廳門外，第一眼先瞧見葉靖脩，麵露尷尬。丈母娘見女婿竟是這種場景，鍾媽媽覺得真夠丟人的。
??“你帶孩子們先回去吧。”鍾妍羽抬頭說，“這不知道要鬧到什麽時候。熙熙嚇壞了。”
??葉靖脩輕拍沈知熙的後背，低頭道：“我瞧見伯母不打聲招呼不合適。他們別再傷著你，我和你一起。”
??“……好吧。”鍾妍羽被攪和得一團亂，有葉靖脩在這兒安心些。她握著沈知熙的手暖了暖，小聲說話安慰沈知熙。
??韋國偉在鍾媽媽麵前沒多少底氣，避開鍾媽媽冷冰冰的眼神，將於慈拽了起來。
??鍾媽媽冷聲道：“我上回給了你五萬塊錢，那就是仁至義盡了。你又死皮賴臉來找妍妍，還好意思說是她爸。你算哪門子爸，你有養過她一天嗎！”
??“我養沒養，都是她爸。”韋國偉硬著頭皮說，“我怎麽就死皮賴臉了。我是來借救命錢，又不是不還。你憑什麽不讓我見她。”
??“你借錢的時候想起你還有個閨女，有錢的時候也不問問你這個閨女有沒有飯吃！”鍾媽媽氣得不輕，“你那個閨女跟我們沒半毛錢關係。我閨女憑什麽拿幾十萬給你。你趕緊給我滾！”
??韋國偉早年在南方做生意發過大財，太得意忘形投資過多賠進去了，成了今天這副樣子，連小女兒的手術費都拿不出。他發達的那幾年沒回來看過鍾妍羽一眼，沒錢想起鍾妍羽來了，鍾媽媽不記恨他才怪。
??鍾妍羽忽然想起來，韋國偉碰瓷那天說過自己當過有錢人，她猜測鍾媽媽對韋國偉的情況很了解，但是鍾媽媽從未對她說過，許是怕她難過吧。
??葉靖脩攬過鍾妍羽到身前，細瞧她的表情。她說：“我沒事，當個笑話聽聽。反正我和他沒見過麵。”
??韋國偉聽到鍾妍羽的話僵了臉色，惱羞成怒，朝著鍾媽媽嗆回去：“她倆怎麽就沒關係了？她倆都是我生的！是姐妹！”
??“我呸！”周阿姨唾棄，“你生了不養還有臉說出來。我看就是你太缺德，報應到你那個閨女身上！”
??周阿姨這話說重了。韋國偉本就心虛愧疚，被周阿姨一說惱了火，上去就要揪周阿姨。鍾妍羽眼疾手快拽開周阿姨，對韋國偉道：“你有事說事，不要動手。”
??韋國偉停在原地，臉上的火氣頓時沒了。生而不養，他的確沒有資格來找鍾妍羽，可是又有求於鍾妍羽，再火大也要憋著。
??於慈心裏也恨，逮著韋國偉就是一頓捶，哭著說：“都是你！你但凡積點德，我閨女也不會變成這樣！”
??“是！是！我該死行了吧！”韋國偉破罐破摔地大喊，“我他媽怎麽不長個瘤！我孩子才多大遭這種罪！她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於慈哇的一聲大哭起來，癱坐在地上哀嚎，聲音直衝到五樓，又吸引了住戶們朝下望。
??沈知熙跟著哭起來：“舅舅，我要回家。”
??葉靖脩輕聲安撫沈知熙，帶她去車的另一側哄一哄。鍾媽媽叫鍾妍羽帶葉靖脩和孩子進門。
??周阿姨瞧這兩口子要死要活，不好說什麽了，打電話讓保安過來。
??這時鍾妍羽蹲在於慈身邊，等她哭得聲音小點了，問道：“您需要多少錢，三十萬夠嗎？”
??“妍妍！”鍾媽媽對閨女也沉了臉，“你哪兒來那麽多錢！”
??於慈剛燃起點希望，聽到鍾媽媽的話又暗淡了目光，被抽掉魂兒似的，坐著一動不動。
??韋國偉見狀，跪下來甩了自己兩巴掌，又嚇鍾妍羽一跳。他急聲央求：“妍妍，我不是個東西，以前幹的都不是人事兒。但是我以後給你當牛做馬。你看在暖暖是你妹妹的份上救救她，好不好？”他在親閨女麵前卑微到了塵埃裏，還要什麽尊嚴。在錢的麵前，尊嚴沒有一點用。
??鍾妍羽馬上邁到台階上躲開韋國偉，被他這行為搞得反感，涼了話音：“你別有樣學樣。我又不是衝你。你自己在這兒跪一晚上，我也不借給你。”
??鍾媽媽一聽這話消了點火氣。閨女千萬別因為韋國偉心軟，沒好果子吃。
??韋國偉僵在台階下麵，麵色訕訕。他就是把臉扇腫了也彌補不了鍾妍羽心裏父親的空缺，做這些丟人現眼的事不過是自討沒趣。
??於慈抬起頭，愣愣地問：“你是衝……我借錢？”她說這話的時候虛得慌，也不可思議，鍾妍羽怎麽可能會衝她的麵借錢。
??鍾妍羽沒直接回答，走過去扶於慈一把，“咱到樓上說吧。”
??這不就是鬆口了麽，於慈大喜過望，趕緊磕兩個頭感謝，結果沒準頭砸在鍾妍羽的左腳上。鍾妍羽倒吸一口氣，這事鬧得，她服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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