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選擇
漆黑的夜空北風呼嘯，寒風刺骨的冰天雪地裏，寸步難行。
荒草雜亂的原野上，三隻小小的身影在艱難的蠕動，一大兩小。
久積的冰雪淹沒了她們的半個身子，笨拙的腿從雪中奮力的拔~出又艱難的邁下去，深一腳淺一腳的踉蹌在一人多高的枯黃野草隱沒的雪地裏。
“姐姐，我不行了，我實在走不動了，嗯嗯。。。”
寂靜的夜裏傳來稚~嫩~女~孩低低的哭泣聲，以及大口的喘息聲。
“不行，不能放棄，不能停下。繼續走，繼續走。”
中間那個稍顯成熟的女孩子堅定顫抖的聲音不停催促著，拉著兩個人的手緊緊的握著，似乎怕一鬆手，她們便被雪融化被夜色埋葬不見了。
“姐姐，真的，真的跑不動了，姐姐我想娘~親，姐姐，咱們什麽時候能找到娘~親啊？”
另一個女~童也大口喘著氣發出哀嚎般的求救。
聽到娘~親這個詞，中間的女子腳步微微停滯了一下，眼中淚光閃爍，但隱藏在漆黑的夜裏，誰也看不到。
她咬了咬發紫的嘴唇：“很快的，很快就能見到的，別停下，快跑，永遠別停下。”
快跑，別停下，別停下，快跑。
這句話反反複複的被女孩子掛在嘴邊，兩個年僅七歲的女~童自然知道姐姐的話是對的。要趕緊跑啊，趕緊跑啊。
身後有壞人，跑慢了就被抓~住了，再也見不到娘~親了，再也見不到姐姐了。
“不許哭，不許停下，不許害怕，不許懦弱，不許，都不許。。。”
女子還在念叨著，她感覺不到自己聲音的顫抖，身體的哆嗦，繼續拉著兩個女~童往前奔跑。
隻不過，這奔跑，實在相當於寸步難行。
還不夠遠啊，離那個魔窟還不夠遠啊，要是被發現她們逃跑了，那些人騎馬很快就追上了，很快的，必須跑的更遠，必須跑的更快才安全。
撲通一下，也不知是哪個人先倒下去了，三個人前仆後繼的倒在了雪地裏，壓陷進去一片的雪。
雪地上登時呈現一片黝黑，如同黑夜裏一隻野獸的眼睛。
中間女孩子慌忙爬起來，身材瘦弱，顫顫巍巍，寒風下現得更為單薄，她也不過隻有十歲而已。
“妙希，妙望，你們怎麽樣了，怎麽樣了啊，還好嗎？”
兩個弱小的女孩子，一個趴在雪地裏，一個躺在枯草中，漆黑的夜裏隻能靠著摸索，才能辨別她們的方位。
“姐姐，姐姐，我怕。。。我冷。。”
其中一個瘦弱的身形發出虛弱的哭聲，而另一個則毫無響動了。
不行啊，這樣不行啊，會凍僵的，會生病的，會死的。
姐姐的眼淚嘩啦呼啦的流了下來，但是她不敢大哭。
“堅持一下，我們會逃出去的。”
忽地，遠遠傳來男人喝罵的聲音，隱隱的馬蹄聲。
“娘的，快找，應該跑不遠，這天寒地凍的，幾個丫頭片子，能跑哪裏去，簡直就是找死。”
女孩子瑟瑟發抖捂住了那個虛弱的哭聲，坐在雪地裏動也不敢動了。
找死，找死？她在找死？她帶著兩個妹妹能夠逃出去嗎？能夠生存下來嗎？
男人們的聲音漸漸遠去，女孩子才鬆開了手中妹妹的口。
“妙希你還好嗎？”
女孩子沒了聲響，這個被稱為姐姐的女孩子快要奔潰了，她爬到另外一個妹妹的身邊，“妙望，妙望你還好嗎？”
沒有回應，沒有哭聲。
什麽都沒有。
女孩子癱坐在地上，仰天無聲的哭泣。
老天爺，救救我們吧，救救我的妹妹們吧，求求你了，隻要你肯幫忙，你讓我做什麽都行，求求你了。
忽地黑漆漆的夜裏出現了點點亮光，帶來了一絲希望，女子大喜看了過去，隨即色變。
兩隻紅亮的眼睛越靠越近，那不是希望，而是絕望。
野狼，女子下意識的從懷裏掏出一把匕首，無聲的守在兩個妹妹身體旁邊。
過來啊，過來我就宰了你，你過來啊。
女子咬著牙麵對著那越來越近的危險氣息。
“走開，你這畜生，走開。”女子站了起來，揮動著手中匕首，向著那令人膽寒的惡狼迎戰。
嗚嗚嗚，比暗夜還要更黑一層的野獸發出欣喜的嗚嗚聲，那是麵對著獵物時候興奮之態。
冰天雪地裏找點吃的可是太難了，難的不隻是人，還有野獸。
它兩眼放光，下蹲成攻擊姿勢。
女孩子的手不斷地顫抖著，命該絕了嗎？命絕於此了嗎？
本來想要帶著兩個妹妹逃出去，求得一線生機的她，此時此刻後悔不已。是她害了自己的妹妹們。
那個地方，雖然髒亂不堪，雖然任人欺負，但好在，能夠保命啊。
可是那樣啊，怎麽能夠算活著？營妓？
她與妹妹的一生從此便成為了低賤的賤婢。任人蹂躪磋磨。然而母親說的對，那樣活著不如死去。要不就拚命已博，要不就共赴黃泉。
母親不能白死啊，母親守護著她們三人那麽久，死死的撐著，受人淩辱，就是等著有一天能夠帶著她們三個人跑出去。
母親跟她說過呢：“妙茹，要記住，你定要逃出去，逃出去，帶著妹妹們逃出去，過普通百姓的生活也好，不要，不要在此葬送此生，都靠你了，都靠你，了。。。”
垂下的雙手再也無力抓著她了，她哭的昏天暗地，眼睜睜的看著母親被人拖走，不知拋屍何地了。
“妙希，妙望，你們敢不敢跟著姐姐再跑一次？”
妙茹看著兩個麵黃肌瘦的妹妹，看著長相一樣的她們幾乎同時點了點頭。
“姐姐，我們逃出去了就能再見到娘~親了嗎？”
女孩眨著大大的眼睛問道。
妙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咬著牙點了點頭。
“能。”
這就是她這個姐姐的能力嗎？如今害死了兩個妹妹，什麽都沒了。
言淚如泉~湧，惡狼嗚得一聲撲了過來。
顧妙茹默念著，“我能戰勝你，我能戰勝你。。”
瘋了似地與它撲在一處，手裏拿著匕首狠狠的往它身上刺去，與此同時也感受到了那張散發著惡臭的大嘴噴著熱氣咬向自己的脆弱的脖子。
“我要殺死你，同歸於盡吧。”這是顧妙茹最後的一個念頭。
忽然那張大嘴停下來，嗚嗚一聲慘叫，那個龐大的身軀停了下來。
然後顧明茹奮力掙脫，那野狼嗚咽了幾聲，從她身上歪了下去。
她，她，先刺中了它，她贏了，她贏了。
對對不能認輸，老天爺不幫她，她自己幫自己。
惡狼抽~搐著，雪地裏一片殷紅。
顧明茹深吸了口氣，又給了那隻野狼的脖子一刀，隨即她俯下~身來喝了幾口熱乎的狼血。
然後小心用手捧著，給兩個妹妹喂了一些。
“快醒來啊，快醒來啊。”
感受著她們的身體愈來愈冰冷，顧妙茹哭著搖頭。如同這無盡的夜色一樣，陷入無盡的絕望。
而就在她要放棄的時候。
一個微弱的咳嗽聲響起。
“妙希，妙希，你醒了？”
顧妙茹哭喊著爬了過去。
女孩子依然沒有說話，但是她漸漸恢複的體溫告訴自己，顧妙希，活著，而她看向另一邊，顧妙望毫無生命跡象。眼淚再次決堤。
她背上了妙希，拉扯著妙望，在雪地裏三步一倒的艱難爬行著。
不行啊，這樣下去，誰也活不了了，必須，選擇。
她哽咽的哭著，俯身摸了摸顧妙望冰冷的臉：“妙望，對不起，姐姐對不起你，對不起。。。。你等著姐姐，我一定回來找你，一定。。。”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看著那被荒草好好包裹藏好的瘦弱身影，她依依不舍的鬆開了那雙萬千不舍卻萬般無助的手。
“姐姐，別拋下我，姐姐，別拋下我。。。”
那個微弱又絕望的聲音再次響起，回蕩在自己的耳邊。
床~上的女子猛然坐起身來，這樣猛烈的起身讓她眼前一陣暈黑。
是在做夢啊，好久，好久沒有做這個夢了。有多久了？
大概好幾年了，自從找到了自己的妹妹有希，她那雪地逃生的噩夢便慢慢不再做了。
但是那個聲音，那個微弱的聲音，還時常回蕩在耳邊，明明那一天她走的時候什麽也沒有聽到，為什麽後來在夢裏卻時常聽到。這就是所謂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
因為愧疚吧，因為一生的悔恨吧。
暈眩帶來的黑暗漸消，展現在自己眼前的小小的簡陋的房間
窗外人聲嘈雜攪得人難以入眠，經過這幾日的輾轉反側，她起身下塌，再不起來恐怕自己真會被抬了出去不知扔到何處。
在廚房蹉跎一段日子，便滿手血泡，渾身乏力，得了傷寒。
一日重似一日，眼看著就要不行了。
這一段時光出現在她短暫的一生中，應該是從那年開始的。
對，就是自己家破人亡的第三個年頭。
她輾轉進了一個府邸當了兩年的丫鬟。
而那個時候自己曾經生過一場重病，差點死了。
對於見到昔日的場景，顧妙茹有些恍惚，以至於更顯得病重了。
難不成時光倒流，她重生了？這幾日她已經想了許多，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
可是若是老天爺要給自己一次重新開始的機會，為什麽是選了這個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