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走過人間十四橋(李衍)
沈玉棲開口問:“你是奚禾的教習繡娘,可否也教我一二?”
“自然是樂意的。”史姒點頭,“這本就是職責所在。”她嘴上是那麽說著,可史姒聽沈玉棲冰冰冷冷的語調,想來她對刺繡應該是沒有意思的,何況若隻是讓自己教她女紅,隻要吩咐婢女同她講一下就好,為何一個小姐卻要親自問自己這個下人?
史姒覺著,沈玉棲,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她一個小小繡娘,有什麽值得將軍府大小姐上心的?實在是想不通啊。
沈玉棲揮退了阮碧等一群丫鬟,繡坊內隻剩下沈玉棲、沈奚禾、史姒三人。
這個舉動亦是引得沈奚禾也覺奇怪起來,不解的看沈玉棲,卻聽沈玉棲道:“奚禾知曉的,姐姐女紅不好,實在不想讓其他人看見了。”
這解釋倒是合情合理的,史姒的疑慮打消了大半。
史姒問道:“不知大小姐想習什麽刺繡?”
沈玉棲卻道:“之前聽奚禾說,你是南州人?”
“是。”史姒又疑惑起來。
“那你可知兩年前南州城半月疫一事?”沈玉棲淡淡道。沈奚禾在一旁雖覺著自家姐姐有點奇怪,卻也不過問,沈玉棲做事一定有原因卻不喜他人過問,沈奚禾知道她的脾性。
史姒抬頭看沈玉棲,對上她的眼,有點疑惑,卻點頭答應了。
沈玉棲又問:“那你可否將你知道的有關於半月疫的所有事情告知於我?”
史姒心中當即警鈴大作,沈玉棲難道知曉自己知道當年半月疫的一些內情,故意來問,沈玉棲到底為何提起這件事,她五年來遠在西北之地,如何知曉這些事情,難不成她也參與到過半月疫的陰謀中來……
五花八門的念頭從史姒的腦子中閃現過去,她忽地想起京中都傳沈玉棲愛慕寧王的事情來。莫非隻是大小姐想知道許戈的事情?
史姒試探道:“半月疫爆發之時,我恰好在通草間醫館習醫,可那時我隻是個小小醫女,並非大夫。隻知半月疫死了不少人,卻從未親眼見過。”
史姒一邊說著一邊悄悄注視著沈玉棲,見她的眼神在聽到“通草間醫館”時嘴角有了微微變化,更覺著自己大膽的猜想對了一半。
果不其然,沈玉棲道:“聽聞,寧王當時作為查令使,住的不是驛館而是醫館?”
史姒聽此,更覺緊張。沈大小姐到底與寧王關係如何,她是否知曉寧王在假扮草包?
史姒回答沈玉棲:“是的,寧王殿下當時確實是住在醫館內。”
“你可曾見過他?”
“見過幾麵的,皆是為殿下送藥。”史姒撒了謊,她怕說得越多,反而會引起沈玉棲的疑心。
“寧王當時也染上了半月疫,又殺了十人,可是真的?”
史姒的手指不禁動了幾下,又想起阿爹來,很快壓下那傷悲之感,講:“的確是真的。後來幸虧館內的大夫尋得了根治半月疫的方法,才消除了這場災禍。”
“那根除半月疫大夫是誰?”
“閉珊大夫,閉珊茗。”
“好了,你下去吧。”
看著史姒退出繡房,沈玉棲的眼神冰涼,盡是提防之意。
沈奚禾笑著打趣她家姐姐:“原來大姐姐一回來才剛看過我和母親,便詢問我信中提到的南州繡娘,是為了打聽公子戈的消息啊。”
“去你的。”沈玉棲在自己妹妹麵前,沒有了冰冷,隻是笑。她的視線瞥見放在一旁的幾個荷包,上麵繡的皆是玉蘭花,忍不住拿起來端詳。
沈奚禾頓時沒有笑意,小心翼翼地看著沈玉棲。
沈玉棲看她,歎息道:“你花了四年時間,讓人尋遍了南州繡莊,終於找著了一個繡娘可以繡出與你記憶中最為相似的玉蘭繡花了。可……齊家早已被滅滿門,齊家小公子早在四年前就死了。你……你到底還在圖什麽?”
“姐姐……”沈奚禾拿過沈玉棲手中的荷包,珍重著捧在心中,苦笑道:“他早已死了,我知道……可,我不過是喜歡這荷包罷了。”
沈玉棲又是重重歎口氣,不再多言。
她這個妹妹,是傻,是執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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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輛馬車停在了寧王府門前,來人便是李喚及許司晗了。
許司晗才下馬車,卻見府內出來出來一人。
此人最引人眼的莫過於他有一頭白發卻長著年輕的臉龐。他穿的是淡藍色的交領袍子,銀發用淡藍色珍珠發帶紮起上半部分,如此,顯得此人皮膚蒼白的可怕。可他卻並不是病懨懨的模樣,相反,眉峰眼梢俱是透露著一點邪魅之美。薄唇亦是蒼白無色,可卻似乎噙著一抹有意無意的笑,讓人覺著其人捉摸不透。
素來有傳聞說梁皇八子李衍乃是胡姬所生,長得已是與漢原人不一樣,幼年更是流落在外,後來才被梁皇接回宮中。回宮後,卻又不幸身染惡疾,雖後被治愈好,一頭黑發盡是變白了。
皆說此人長得便是邪魅陰森,做出來的事情更是陰狠毒辣。如此看來,倒是不假了。
李喚下車便看到了李衍,登時便皺了眉,卻被許司晗盡收眼底,看來,這兩兄弟的關係甚是不好呀。
李衍卻故意裝作沒看見李喚對自己的嫌棄,還是笑著迎上去,道:“沒想到,今日竟能碰上太子皇兄呀。咦,這位一定就是東虞太子了吧,實在是和寧王太過相像了。本王與寧王素來交好,如此一來,看到東虞太子,亦有種親切感。”
李喚冷冷道:“八皇弟此時不應該幫三皇弟忙於父皇的誕辰之事嗎,卻還有時間來同寧王閑聊?”
梁皇把千秋節主要交給了禮部侍郎謝瀟胥和三皇子李緒來舉辦,又吩咐李衍一同協助,卻對太子李喚沒有任何吩咐。於此,李喚心裏自然不平衡。
“自然是忙的,畢竟千秋節是多重要的事情,很多事情若非小弟親自來操持,父皇便甚是擔憂啊。好了,皇弟先走了。兩位,告辭。”說罷,李衍挑挑眉,走了。
李喚的臉色因為李衍故意的挑釁又冷了幾分。
許司晗好笑,原來這梁國太子和八皇子之間的爭鬥,已經如此明顯了,都不在他這個外人麵前遮掩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