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上善若水任方圓(坦白)
風過柳,卻搖不動系柳之舟。小舟殿內的湖上小舟日日有人打掃,卻無人擺渡,終究顯得清冷極了。
史姒見許戈一人站在湖邊,看著那艘小舟,也不知在想什麼。
她走了過去,聽見她的腳步聲,許戈回頭:「你來了。」
「嗯。」
「這幾日在屋裡也夠悶的,出來走走也好。」
史姒笑笑,猶豫了些許時間,問他:「殿下……其實,我昏睡的時候,聽見你和顧泓的談話了。」
許戈負在身後的手動了一下:「原來你都知道了?」
「殿下原來是想瞞我,那我就裝作不知道好了。」
許戈嘴角染上笑意:「我倒是頭一次聽你開玩笑。我沒想瞞你,只是覺著不合時宜。」
「這種事情還需要挑時間嗎?」
「挑,不但挑時間,還得挑人。」
「挑人?」許戈的話讓史姒不解。
「你手上的疤何時落下的?」
史姒抬手看了一眼自己的疤痕,她不知許戈為何問這個,但還是如實道:「十三歲那年,被一個小孩划傷的。」
「他為什麼傷你?」許戈蹙眉。
史姒回憶道:「他可能誤以為我是要害他的人吧。」
「所以,你救了他?」
「也不能算是我救了他吧,只是我在田壟邊發現了他,就找人把他送去了善醫堂。只是我在叫醒他的時候,他用匕首划傷了我的手,就有了這疤。」
「後來呢,你還見過他嗎?」
「再也沒有了。」
許戈低頭稍稍靠近她:「那你還記得,那個小孩的模樣嗎?」
史姒搖頭:「他臉上又是泥巴又是血跡的,我根本沒看清他的樣貌,又怎會記得呢。」
「那……你想不想知道,你口中的那個小孩,是誰?」許戈壓低了嗓子,視線從她的眉眼鼻唇一一掃過。
他希冀,她會搖頭。
而史姒不知為何心口一跳,她莫名想起顧泓對許戈說過,太子知曉她手腕內側有疤……
「殿下的意思,那小孩……是太子?」
「也許吧。」
許戈靠開史姒一步,他很不想承認,許司晗認識史姒比他要早了那麼多時間。可事實,擺在眼前,他很難不相信。
「怎麼會呢……那小孩長得比我還矮小瘦弱,怎麼會是太子呢……」
史姒的嘟囔聲讓許戈的心情忽然好了很多,原來在她的印象里,許司晗只是一個矮小瘦弱的小孩。
「如果我救的人是太子,那他為何還要下毒害我?這不是恩將仇報嗎?」
許戈正笑著,抬眼便見許司晗帶著掩柔遠遠走來,笑意便冷淡了下來,對史姒說:「所以我方才說了,得挑人。十四,回頭。」
史姒回身,果然看見了許司晗,禁不住身子一僵。
「別怕,我在你身後呢。」
許戈說的輕聲細語,若非他的氣息令她脖頸一癢,史姒便要懷疑自己是否因為緊張而幻聽了。
許司晗走近,便看見了史姒眼中的防備。
她,不喜歡他……
許戈開口:「太子是來送解藥的嗎?」
「棲毒蟲無解。」許司晗看著史姒眼裡起了波瀾。
史姒聽見許戈沉聲道:「什麼叫做無解?」
許司晗身後的掩柔看了一眼許司晗,他從未這般難堪過……
掩柔上前,答:「棲毒蟲是西北婼牙一族所特有的毒蟲,前朝大周皇室本有解藥,可後來漢原大亂,藥方也一起被弄丟了。至此無解,但——」
「既無解,你往她身上下這東西做什麼!」
掩柔話還未完,許戈已經拽住了許司晗的衣襟質問。掩柔想要出手,卻被許司晗的眼神制止了。
史姒下意識扯住了許戈的袖子:「殿下,他是太子。」
「太子難不成就可以為所欲為嗎!」許戈大聲喝道,「身為太子,不為民著想,反而視人命為草芥,不擇手段的保全地位。太子殿下,你就那麼害怕本王嗎!」
許司晗對上許戈滿目的怒意,他的眸子依舊深邃平靜難以猜測,他平聲道:「孤若真怕你,早就應該取你性命。若非母后遺願,你活不了那麼久,更不可能讓你回定金。」
「那你為何還要在她身上下毒蟲,你想利用她來逼迫本王,逼迫本王乖乖聽你話是嗎!」
「是。」許司晗依舊負手在身後,「你能如何?」
「你!」
許戈一拳便要揮過去,卻被史姒抓住,她握緊他的手:「殿下,我現在無事,真的,一點也不難受。」
她明白,他若是傷了許司晗,便真的要被困在這小舟殿內一輩子,再也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