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白一珂篇58
他好像我肚子裏的蛔蟲,我想的,他都說了出來。
我點了點頭:“對,你可以剝奪他手上的所有權利,然後……”
“你總覺得我和梁蘊不是同一種人,但實際上,和你想的恰恰相反。”
“怎麽講?”
他放慢語調:“你以為梁蘊是那種可以在逆境中生存的人,所以心存感恩,即使當上了皇帝也會是一位聖明君主。在這樣的情況下,就算在他治理下的楚國沒有恢複往日榮耀,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打敗楚國,也不該虧待楚國人民,更不應該殺了這位聖明君主。然而實際上,梁蘊的野心之大,你真的了解嗎?他若真的沒野心隻是要自保的話,就該老老實實安穩度日,就不會這麽多年一直在培養暗衛了。”
“我隻是想讓你留他一命。”
“苟且偷生?”顧衍冷淡一笑,“別說是對權利看的很重的他了,就是你,願不願意苟且偷生?”
“那你的底線在哪裏?”我開門見山,也不問其他的了。
“讓他有尊嚴的死。”顧衍目光有神,“這兩年,幫著他,拿到楚國國君的位置。然後,兩國交戰,他作為楚國國君,自殺以謝罪,死得其所,沒什麽問題吧?這是我留給他的最後底線。”
還是……
要死啊!
我有些挫敗。
但是顧衍忽然輕笑了一聲。
我的頭原本已經垂了下來。
他這麽一笑,我下意識抬頭:“笑什麽啊笑,我正在認真傷心呢!”
“傷心還這麽認真啊,真是個認真的人。”
“別煩我!”
“你寧願讓我別煩你,都不會來求我一下的?女人啊,最有利的武器就是眼淚。隻要你撒個嬌,就……”
顧衍話還沒說完,我就打斷了他:“沒用的話,就別說了。別說我不會撒嬌了,就是我撒嬌了,對你,管用嗎?”
“不管用。”顧衍倒是回答的幹脆,“你撒嬌的話,其他事情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隻是和政事軍事有關的話,肯定不管用。”
“那就沒什麽可說的了。”
我早就知道顧衍是什麽樣的人。
顧衍雖然嚴肅,但並不是榆木疙瘩,隻要真的對哪個女子上心,也是能很有情調的。
隻是再有情調,他也不會把國家之事和兒女之事混為一談。
“所以你來找我,就是為了把已經決定好的事情告訴我,順便來氣氣我?”我把顧衍今天的行為做了一個總結。
“也不是。”顧衍凜了神色,“隻是想告訴你,這兩年,別和梁蘊有過多來往。江遇宸的話……他來找你還可以見,但是其他和梁蘊有關的人,是萬萬不能見的了。”
他說話的樣子很認真,這讓我也不得不緊張起來:“出了什麽事兒了?”
“剛剛得到報道。說梁蘊忽然生病,昏迷三天。三天後醒來,一切如常,卻是把自己身邊很多人都給換掉了,就連行事風格都比從前要雷厲風行了,但是又懂得變通。若說原來朝堂上下還有人不站在他那邊是因為他隻顧埋頭看自己的事情不知道關心同僚的話,現在的他就是長袖善舞籠絡了所有人的那個人。是不是……忽然之間變得很可怕。他這種狀態,就和你現在,是一樣的。”
對,確實是一樣的狀態。
難道……
我倒抽了一口涼氣:“你是說,他也……”
“不排除這種可能。”顧衍皺著眉頭點了點頭,“如果是的話,那就麻煩多了。他有之前的經驗,肯定位於我上風。但是,他上一世是怎麽死的,跟你有沒有關係?”
這問題一問出來,我忽然喉嚨一疼——這大概是他上一世最憋屈的事情了。
梁蘊的死亡固然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政治,但是與他們幾人之間的感情糾葛不無關係。
直到死,梁蘊隻怕是都以為他自己是被我害死的吧……
自從那日他告訴我有關梁蘊的事情之後,我想了很多,最終我決定要找顧衍再談一談。
“你不坐嗎?”這已經是顧衍第三次問出這句話了。
距離上次他說這句話已經過去一柱香的時間了。
這一柱香的時間內,別說回話或者坐下了,我連動都沒動一下。
這一次,他幹脆站了起來要去拉我坐下。
我練武之人,再加上沒有刻意壓製自己的武力,條件反射抓住了顧衍的胳膊甩到了一邊。
顧衍不但沒生氣,反而鬆了一口氣:“我還當你到我這兒來自己把自己定住了呢。”
他這句話明顯是在開玩笑,然而我沒有開玩笑的心思:“我不會點穴。”
\"到底要說什麽?\"顧衍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很糾結的事情嗎?”
當然糾結,如果不糾結,她就不會在這裏呆這麽久了。
我點了點頭。
\"那你現在想好了沒?”
“還沒有。”我倒是老實回答了。
顧衍知道能讓我這樣的事情不多,無非也就是跟那幾個人有關,他決定猜一猜。
“和江遇宸有關?”
我驚訝於他的一猜即中,但我也知道現在不是管這件事的時候,於是隻是默默點了頭。
“直接說完?”他問她,話語倒是耐心。
但這樣的耐心在我聽來卻是一文不值的。或者說,我根本沒時間考慮這麽多——江遇宸和梁蘊上輩子的死亡影響,正在我腦中閃現,甚至成了我青天白日裏的夢魘。
但我還是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哥還小,他什麽都不懂,不該承受這個後果。”
“我知道,我不會傷害他,隻要他不和我作對。”顧衍回答的也很幹脆。
隻是這樣的答案並不是我想要的,因為我知道,以江遇宸的行事風格,是不的目的不罷休的。就算是顧衍給出了條件,他也還是會奮力一搏的。
“不如,我們把遇宸拉過來?”我給出了這樣的選擇。
“你覺得,以我們倆上次見麵時候的狀態,我能拉攏他嗎?”
“也是有回旋餘地的。”
“怎麽講?”
“他討厭你,無非是誤解你對我有男女之情。隻要你……”
“可是那不是誤解。”顧衍忽然打斷了我的話。
“什麽?”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楞了一下。
“我是說,那不是誤解,我確實對你有男女之情。”顧衍聲音低沉。
不知怎的,這個瞬間,我仿佛忽然之間看到了幾十年的顧衍——那時的他,滿頭白發,垂垂老矣,然而看向我的眼神依舊是充滿了溫柔的。
“你知道的,無需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