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一珂之死
吾愛親啟：
收到這封信的時候，你也許是驚訝的，也許是驚訝的。
是啊，你會覺得奇怪，覺得去世的那個人應該是你，卻沒想到我才是死亡的那個。
最後的日子，感謝你的陪伴。
這三生所有的日子，也感謝你的陪伴。
我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你也做過對不起我的事情，但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千言萬語，抵不過一句我愛你。
我愛你，深入骨髓。
我愛你，不管遇到什麽樣的問題我都不會放棄你。
我愛你，所以，百年之後，青山綠水之間，我一定會在這裏等你。
到了陰間，我也會在那裏等著你，你不要著急。
你要留在這人世間，替我看著我們所有的孩子長大，替我看著錫國在孩子們的管理之下越來越好，替我看著更多美好的景色……
不再見，還會相見。
愛你的：一珂
倒是比寫給顧啟的信還要短了很多。
寫完這封信，她沒有再多看一眼，而是匆匆收好，然後才深舒了一口氣——就這樣吧，此生，總算是沒有太多遺憾。
躺倒顧衍身邊的時候，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和前一段時間不一樣了——有些沉了，應該是馬上要臨盆了。
算算時間，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便去山下村莊找穩婆了。
穩婆第一次看到懷孕這麽大肚子還自己來找她的，都驚呆了，還以為她沒有丈夫呢，卻沒想到麵前這女子真是因為自己沒什麽事兒才去的——這一路爬山下山的，若是換做一般女子，這孩子早就不穩了。
第三天一大早，白一珂被疼痛折磨醒來，便知道自己一直不願意去想的這一天還是到來了。
感受到身邊人的不對勁兒，原本就迷迷糊糊快要醒來的顧衍馬上睜了眼：“怎麽了，是不是快生了？”
“應該是。”白一珂強行忍住，不讓自己叫出聲來，“別怕，我又不是第一生孩子了，別擔心。”
但顧衍如何能不擔心呢？
離開了皇宮，終於沒有那麽多死規矩了，盡管穩婆說男子不能留在產房中，但顧衍還是堅持要留下來——之前那兩次，他就想留下來卻一直沒成功，現在終於有這個機會了，他一定要讓白一珂在這種時候有更大的安全感。
“一珂，別怕。”
“一珂，我在這兒。”
“一珂……”
因為有經驗，白一珂知道什麽時候該做什麽，因此十分平靜。相反的，顧衍因為第一次親眼見到這樣的場麵 ，整個人都處於精神高度緊繃的狀態之中--他實在是太害怕了，白一珂甚至擔心自己孩子還沒生出來，顧衍就得暈倒在旁邊。
“一珂……”
“我沒事兒。”她從牙縫中擠出一句，“你安靜。”
不知是不是自己錯覺，顧衍今天話實在是太多了，憑實力惜字如金的他今日裏實在是變了個樣。
顧衍原本就緊張，被白一珂這麽一說，更加緊張了。
隻是從這個時候開始，他是真的一句話都不敢說了，隻是在旁邊緊緊握著白一珂的手。
一開始，白一珂感覺自己的狀態還不錯，但隨著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她明顯感覺自己體內有生命在流逝--不是孩子的問題，是她自己的問題，是那種自己快要離世之前的感覺！
無法控製自己，甚至覺得自己是飄在半空中的。
恍惚之中，她感覺到安靜了半個時辰的顧衍衝著自己笑：“一珂，你看，是個小子，細皮嫩肉的，長得像你啊！”
是了，他懷中抱著的，真的是個可愛的孩子啊！
是他們的孩子，是那個被預言將來會帶著錫國雄霸天下的孩子，他總算是出生了。
而自己，也該死了吧……
恍惚之中，他用了自己的全部精力，說出了這輩子最後一句話：“枕頭下，有信。”
之後發生了什麽，她卻是什麽都不知道的了。
白一珂想，這輩子就到這裏了。
果然，最後一次死亡，和之前是不一樣的——有太多的東西，走馬燈似的，從她腦中走過。
最後，她看到一扇大門，一閃看起來很熟悉的充滿了光芒的大門。
她跑了過去……
一陣刺眼的光芒過後，白一珂才放下了自己擋在眼前的手。
“這裏是……”
“你應該很熟悉。”那是孟婆的聲音。
是的，多年前，白一珂就是在這個地方，得到了自己最後一次重生的機會。現在，是她該歸還自己最後聲明的時候了。
她隻是淡淡開口：“要怎麽處置我，便怎麽處置我吧。”
“你也沒煩什麽大錯，無非是正常的轉世罷了。和顧衍的糾纏也就到此結束了，下輩子，你安安心心過新的日子。”
“好。”白一珂緩緩開口，卻是在說完這個字後改變了想法，“我還有最後一個心願。”
“什麽心願？”
“我想在這裏等著他，和他一起共赴黃泉。”
“但你要知道，他還有三十年陽壽。地上一日，地下一年，這地上的三十年，在這地下，可不好等啊！”
“我不怕。我們約定好了的。”
“當真是癡情女子啊！哎，罷了罷了，那你便在這裏等著吧，我們不阻攔了。”
從此以後，黃泉路的門口，白一珂一直看著遠方，等著那個他一直期待的人出現。
在這裏的時間長了，她見了形形色色的人，甚至看到了一個人的兩次轉世，看到了太多悲歡離合，心中越發柔軟卻又越發剛強。
寒來暑往，算來已是幾十年過去。
白一珂在這裏已經見了太多人。過路人總有些會和她交談的。
“你在這裏等誰啊？”
“顧衍，就是很多年前的那個錫國皇帝，你知道他吧？”
“我就是錫國人，當然知道了，但他不是早就死了嗎？”
“不，他隻是隱居了。我們約定好了，一個人去世後，另一個人得好好活著，不能尋思。但是我還是要在這裏等著他的。”
“你是誰啊？”
“她曾有過兩個皇後，都是我的轉世。”
“你是戰神皇後！”那人眼睛一亮，“近來錫國發生了一件大事兒你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