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最後的相處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也許是因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也許是為了安撫正在孕中的白一珂的情緒，麵對事情的時候，顧衍比從前要溫和得多。
白一珂知道自己不管怎麽和他說也不管用，隻好選擇采用別的方法。
手中的茶水喝完，白一珂把手舉了起來，隨手使了勁兒，那茶杯便碎了。
碎片砸到地上，把顧衍嚇了一跳。
“一珂，你這是……”
“夢中有幸夢到了貴人。那人把我的內力還給了我，還讓我在懷孕之時不會受苦。所以，這半年，我們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可好？”白一珂眼中寫滿了期待。
顧衍聽她這麽說，心中是十分欣喜的——她本來就隻能活半年了，若是在這半年裏能和白一珂一起去做喜歡的事情，當真是最好的。
“去邊關吧。”顧衍笑了一聲，像是在嘲笑自己一般，“那裏，有我最喜歡的事情。”
白一珂知道，雖然顧衍貴為皇帝，但他最喜歡的，還是帶兵打仗。
白一珂記得，帶兵打仗的那一段時間，是顧衍最有精神的時間。
“這京城中的事情怎麽辦？”
“交給早早吧，他應該可以獨當一麵了。”
顧衍不知道，將來坐上皇位的並不是顧啟。但白一珂想，讓顧啟體會一下做皇帝的感覺也無妨。什麽都做一做，到了生命的重要關頭，他才可以做出自己不會後悔的選擇。
“那好，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讓我再和早早相處一段時間吧。”
接下來的半個月時間裏，顧啟天天被顧衍叫到書房耳提麵命，弄得他提心吊膽的。而同時，白一珂也是一直在場的。
為了防止自己在父皇母後麵前犯什麽錯，他每天晚上回到東宮都要加班加點學習處理政事，看史書，這讓他感覺自己一直心態緊張。
不過也同樣是這段時間，他得到了來自白一珂和顧衍前所未有的關心，就連每頓的飯，都全部是他愛吃的——要知道從前，白一珂一直以要考慮他的身體為由，讓他少吃菜多吃肉。最近這段日子，簡直是想吃什麽就吃什麽。隻要有肥肉吃，顧啟就感覺自己再累也值得了！
直到有一天，晚膳快要吃完的時候，白一珂忽然說了一句：“早早你要照顧好自己，父皇和母後要出門遊曆了。”
“啊？”他第一反應便是瞪大了雙眼，“什麽？”
“我的意思是，我和你父皇要出門遊曆。你身為太子，要學會監國了。”
說是“監國”，但顧啟也是懂的--父皇不在京城，這所謂的“監國”，其實就是在行使皇帝的權利。
“拿著這個。”顧衍從書櫃裏拿出一張寫好的聖旨給了顧啟，“明天開始，坐上皇位。”
“不，這不符合規矩，就算是監國，也不該……”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那位置早晚都是你的，你坐上去，朝中的大臣們對你會多一分尊敬，你做事的時候也方便。”顧衍很堅持。
顧啟沒辦法，隻好不再說什麽了。
隻是他雖然是太子，但畢竟還是個孩子。
“父皇，母後，你們出門多久回來啊？”
“說不準，不過最多也就小半年。”顧衍說。
不管怎樣，他生在這兒長在這兒，還是希望自己可以葉落歸根。他想好了，等自己開始感覺到身體不適的時候就往回走，一定要讓自己死在這片京城的土地上。
“半年啊！”顧啟撇了撇嘴，“我會想你們的。”
“早早，父皇母後會在民間看著你的。”
“如果我做錯了事怎麽辦。”顧啟的聲音有些發抖，他實在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會這麽早，畢竟他的父皇年紀並不大且身體很好。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很努力的，不過突如其來的委以重任還是讓他感覺有些吃不消。
“早早，身為皇帝，正確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沒有價值。”顧衍很耐心，“遇事多聽聽大臣們的意見，但也不要全聽。他們倒是衷心，但忠臣所堅持的，對坐在皇位之上的人來說不一定是正確的。況且，若是你真的做錯了什麽，那就讓他繼續錯下去，下次不要再犯就好。身為皇帝，做錯事兒是很正常的。”
這是第一次，顧衍在顧啟問出這種問題的時候說出並不積極向上的話。
這些話，原本他是要等到自己臨死的時候再給顧啟說的，群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麽早。
顧啟雖然緊張，但並不知道父皇母後其中一人會不久於人世的他倒不至於多難過。
因此，他努力控製住緊張的情緒，聽清了顧衍說的每一個字，然後認真點了點頭。
“父皇，母後，你們放心，早早一定不會辜負你們的。”
“父皇和母後都相信你。”顧衍看著自己這有出息的長子，欣慰的笑了，“也要照顧好弟弟妹妹，知道嗎？”
顧啟點了點頭：“嗯，早早知道。”
其實，雖然顧啟、顧子墨和顧紫陌都是她的孩子，但白一珂心中最愛的還是顧啟——並不是她不愛那兩個小的，隻是顧啟出生的時候，她與顧衍都是新手。
那個時候，他們帶著滿腔的愛意養育著這個孩子，盡管中間遇到了很多問題，盡管顧啟也因此而哭過很多次，但越是如此，她便越是愛他。
後來，子墨和紫陌出生的時候，她與顧衍已經可以駕輕就熟地解決關於孩子的一切事情了，對他們的愛表現出來的便更少了。
所以，再決定好要離開京城的時候，她才選擇了用更多的時間陪早早。
況且早早好了，他自然可以教育自己的弟弟妹妹也更好。
轉天，顧衍與白一珂一大清早就收拾好了一切。但他們並沒有直接離開皇宮，而是躲在大殿後，看著顧啟坐上了皇位。
雖然下麵並沒有山呼萬歲的聲音，但顧啟坐在皇位之上，還是有屬於自己的霸氣的。
那一刻，顧衍感覺無比的欣慰。
“早早長大了。”他說。
看著這樣的早早，白一珂心中也湧出了難以抑製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