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深夜長談
顧啟本來正要說話的，突然被塞了葡萄，他差點沒被嗆著。
他咳了兩下，好不容易吐出了葡萄：“母後，你這是要害死兒臣啊？”
“害不害死的另說。但是……”白一珂瞥了顧啟一眼，“飯能亂吃，話不能亂說。”
顧啟閉了嘴，不再說話。
顧衍到的時候，恰好將這樣的場麵收入眼底。
他覺得，顧啟年紀也不小了，自己是時候和他談談這方麵的事情了。
隔天，顧衍讓顧啟到了自己的書房。
顧衍給自己兒子倒了杯茶：“喝茶。”
他們父子之間的關係是很特別的--一方麵顧啟感受的到顧衍對他是很偏愛的，即使是自己有了弟弟妹妹；但另一方麵，顧衍又是個很嚴厲的父親，對他在學業上一絲一毫的錯誤都不放過。
所以，在顧衍麵前，顧啟一直是不能安心的。
他喝了茶，雖然手不抖，但心中一直是無法平靜的。
“姍兒今年隻有九歲。”顧衍看了顧啟一眼，“你覺得，她對自己的未來有明確的打算嗎？”
姍兒自己是怎麽想的？
顧啟可以確定的是，不出什麽意外的話，江姍兒一定會一輩子練武。至於婚事，她大概從未考慮——她不想做太子妃不是因為反感他，而是在這一方麵從未多想。
九歲，雖然在民間看來還算是比較小的年紀，但是王宮大臣們的女兒卻是什麽都知道了的。
隻是江姍兒雖然也算是王公大臣的女兒，卻因為江遇宸的保護，成為了一個很特殊的存在。
顧啟搖了搖頭，聲音中帶著淡淡的失落：“她應該是……沒有吧……”
“那你覺得她想跟你一起留在這宮中做太子妃嗎？”顧衍再次問。
“我……不知道。”顧啟的聲音更加失落。
“不如，你找她談談？”
“我想，再等幾年。”顧啟心中還是有想法的--現在說的話，江姍兒是一定會拒絕的。如果再過幾年，他們之間的關係變好一些，也許她的想法就會不同了。
“你要等幾年？”顧衍問。
“四年？”
四年後，江姍兒十三歲，豆蔻年華的少女，一定是會找到夫家的。以江姍兒的性格，就算不鍾情自己，也一定不會選擇隨便找個男人嫁了。如此一來，自己到時候的勝算就會大很多了。
“四年後，你已經十六了。”顧衍不得不打斷了顧啟的幻想，“到時候就算太子妃之位是空缺的，你肯定也有側妃和其他女子了。姍兒她……當真能接受？”
對於江姍兒，顧衍也算是比較了解。
這個問題，顧啟之前是真的沒考慮過。現在顧衍忽然提出了這個問題，顧啟一下子就蒙了。
他思來想去終不得其法，不得不詢問自己身為“過來人”的父親：“父皇，那我該怎麽做？”
“放棄姍兒。”顧衍倒是直白，“你們不合適。”
“可是母後也是出身低，並且隻會武術不會別的，大臣們也是很反對，可是母後還是成為了皇後啊！”顧啟有些著急了——他倒不是不尊重自己的母後，隻是在他看來，父皇和母後在大臣們看來也是不合適的，但他們安穩過了這麽多年也沒有事兒。
那麽父皇和母後能這樣，自己和姍兒為什麽就不能這樣呢？
顧衍看著顧啟認真的神情，莫默默歎了一口氣——真是個孩子啊！
孩子的天真，現在想來，也是自己最想要的東西。
隻是人終究要長大，自己當年經曆過什麽才真正長大的呢？不是登上皇位，而是失去白一珂感情的時候--那是感覺，很痛，撕心裂肺，卻不得不經曆。
現在，顧啟也要經曆這樣的感覺了。顧衍雖然心疼，也知道自己無力去改變什麽--他能做的，隻能是告訴顧啟這個道理，但這個道理顧啟需要多久的實踐才能接受，就是任何人也不能幫他的了。
“啟兒，人與人之間的交往，都是利益為先的。”
“利益？”顧啟下意識想到的還是自己的父皇和母後，“可是父皇，您和母後就……”
“什麽是利益？利益就是你想從對方身上得到什麽。”顧衍不著急，慢慢給顧啟做著解釋，“你母後想從朕身上得到的，是與我之間的契合。為了得到這份契合，她放棄了自己喜歡的自由的生活。那麽她在做這個決定之前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考慮自認為得到的比失去的要重要，她才選擇入宮。朕想從你母後身上得到的，是她的從容大方，這是其他任何出身名門貴族的女人都沒有的。為了得到這樣的利益，朕失去的便是皇後背後的娘家實力。隻是朕考慮了一下，朕還是能掌控住這個國家的，不需要借用皇後的娘家實力。諸如此類的問題考慮完之後，我們才下了現在的決定。”
顧衍看著顧啟在聽他說話的時候很認真，知道他是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的，便繼續開口：“那麽現在，站在姍兒的角度，她想要什麽，她想從你身上得到的是什麽，你身上有這樣的東西嗎？”
顧啟沒有說話，事實上，他心中已有決斷——其他比他小一些的王公大臣的女兒確實是想做太子妃的，那是因為她們要的就是身為一個女人將來能坐上皇後之位，而且自己的丈夫除了有地位還有真才實學。但這些，在江姍兒看來，似乎都不是重要的東西。
她要的，他沒有。
她要的，他給不起。
顧啟瞬間感覺自己的喉嚨中仿佛被什麽東西塞住了——他無法說話，隻覺得自己的眼睛幹澀，似有眼淚想要湧出。然而真的想流淚的時候，卻發覺自己根本是沒有眼淚的。
很悲哀的感覺，顧啟知道，這樣的感覺隻能自己承受。
“那我該怎麽辦？”
“想辦法改變姍兒。”顧衍拍了拍顧啟的肩膀，“如果你做不到這個的話，那就放棄吧。給姍兒一個自由的權利，也給自己一個放鬆的機會。”
說完這句話，顧衍轉身離開，隻留下顧啟一個人，在書房中默默思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