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老者
這眼神實在是太單純了，白一珂回想一下，覺得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這樣的眼神了。
顧衍也被這樣的眼神驚了一下。
瞬間之後，兩人都反應過來，然後離開了。
跪在地上的小女孩兒盯著顧衍的背景，久久不能移開眼睛。
二人走後很久，女孩兒回到了路邊的草席上坐下。
旁邊一位蓬頭垢麵的中年男子看了她一眼，默默歎了口氣。
聲音不大，但足以吸引女孩兒的注意力。
她轉過頭來：“爹，怎麽了？”
“沒什麽。”中年男子支支吾吾，半天才說出了自己心中所想，“你真的……想和他走？你不怕他對你不好？”
女孩兒的眼神中忽然有眼淚溢出。
她緩緩開口：“不然呢……這不是個好機會嗎？”
中年男子不再說話了。
是啊，他們都知道，官府是靠不住的，留在這裏終究是個死。地震和瘟疫之前，他們的日子雖然不算好但也不算壞，還是很幸福的。
當時，他的女兒是縣裏最漂亮的女孩子，上門求親的人何其多。
他答應了這裏首富的人家，本來婚期將近，沒想到就出現了這樣的局麵。
那首富家裏是有錢，但父母都死了，隻留下一個十八歲的男子，官府下手很快，馬上就奪走了這家剩下的所有財產。
現在，這位首富之子也成了貧民。
“你……不後悔？”
“那有什麽辦法呢？”
說這句話的時候，女孩兒扭臉看了另一邊不遠處的男子——那是她的未婚夫。原本他應該是風流倜儻的，但現在，他徘徊在了死亡線的邊緣。
女孩兒雙手握拳，心中暗下決心：不論如何，一定要跟剛才那個男人走，還能比現在過的更差嗎？就算是官府良心發現，這裏恢複了平靜，她也不能嫁給自己的未婚夫。這樣的話，自己的名聲就毀了，留在這裏也沒有好處。
沒過多久，白一珂就停在了一個並不大的門前，顧衍也跟著停了下來。
“到了？”顧衍問。
白一珂點點頭：“就是這裏了。”
“你一直沒說，大師叫什麽名字。”
“進去看看？”
“我怎麽稱呼他？”
“叫……”白一珂略想了想，然後開口，“你叫他餘大哥就好。”
“啊？”顧衍瞬間懵了，“高人不都……”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沒成功將自己心中所想表達出來。
“與世隔絕？”白一珂試著問。
顧衍點了點頭。
“他就是嫌棄自己太與世隔絕了，就連名字都有種與世隔絕的感覺，所以才讓別人這麽叫他。”
“他叫什麽？”顧衍問。
“餘夢閑。”白一珂緩緩念出這個名字。
“好名字。”顧衍聲音很小，但白一珂卻聽得清楚，“山水萬重書斷絕，念君憐我夢相聞。我今因病魂顛倒，唯夢閑人不夢君。”
白一珂年紀小，加上看書時間不多，所以很多書確實沒看過，很多書也確實沒讀過。
但初聽這首詩，她還是被驚豔到了——真是個很美的名字啊！
以前總覺得他這名字很普通，現在想來，也怪不得他想讓別人用那樣一個“很俗”的稱謂叫自己了。
“你教教我怎麽背這首詩。”覺得美的東西，白一珂決定了解一下。
“先和高人見麵？”
雖然有些遺憾，但白一珂也知道事情得分輕重緩急。她點了點頭，然後推開大門。
“吱喲——”門發出聲音。
顧衍抬眼，便見內裏景色宜人，卻沒有什麽太過吸引人的地方。
白一珂抬腳就要往裏走，顧衍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不通報？”
“沒人通報。”白一珂回應，“進去找他就好，這裏也沒有那麽多規矩，比宮裏好多了。”
顧衍正要說什麽，卻見白一珂已經往裏走了。
沒辦法，顧衍搖了搖頭，隻好跟著走進去了。
二人走過前院，進入一個新的院子，便見一名白發蒼蒼的老人正在連著劍術。顧衍不懂劍術的路數，但看著，就覺得這位應該是高人了。
那老者聽到二人的動靜，轉過身來，隨手將手上的劍扔了過來，開口時聲如洪鍾：“多日不見，不知你劍法如何了？”
白一珂接過那柄劍，在顧衍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從他身邊移開到了剛才老者練劍的空地上。那柄劍在她手上飛舞盤旋，而此時的她，猶如月宮中的嫦娥，讓顧衍挪不開眼。
他忽然覺得，也許仙女也不一定都是柔柔弱弱愛跳舞的，如白一珂這樣的，才該是仙女中最特別的吧。
白一珂舞劍的時間並不長。
末了，她停了下來，問那位老者：“如何？”
“沒什麽太大進步。”老者給出了評價。
白一珂也不著急，反而笑了笑：“確實是荒廢了，您這評價倒是高了。”
“怎麽不好好練？”
“忙。”
“忙什麽？你獨身一人的，哪有那麽多事情要忙？”
“我成親了。”白一珂指了指身後的顧衍，“我的丈夫，您可以叫他……”
“蔽姓顧。”
“顧公子。”那老者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看起來對他並不滿意的樣子。
“您……”
“行了行了別說了，我走了！”老者打斷了顧衍的話，接過白一珂扔給他的劍，立刻就離開了。雖然銀白色的頭發顯示出了他的年紀已經很大了，但他腿腳還是很方便的。
顧衍瞬間感覺像是吃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一樣，嗓子被噎住不知該說什麽。
白一珂看了顧衍一眼，見他臉色不好，忽然就想笑：“你是不是覺得這老頭很奇怪？”
“這……高人嘛，奇怪是很正常的。但是……他走了，這得病的人……”
“他不是餘大哥。”白一珂打斷了顧衍的話，“隻是一直住在這裏的一位老者罷了。”
“啊？”顧衍一驚，“那……高人脾氣是不是更奇怪？”他心有餘悸。
白一珂很少見他有這樣的時候，瞬間笑了起來，樂不可支。
“怎麽了？”
“高人他啊……你可以自己猜啊！”白一珂衝著顧衍笑了，“這個時候，他應該在書房裏讀書，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