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壞人
顧衍說的每一個字都砸在了白一珂的心上——也就是說，實際上銀鈴也是知道她是一個替代品的。
她一直以為自己瞞住了雲瀾身邊所有人，卻不知道這樣的“自我認知”在別人麵前卻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見白一珂不說話，顧衍繼續開口：“不管你信不信，梁蕊不是你想象中那麽單純的。你總是說自己不是個好人，說她是單純的，其實……最單純的是你。”
這句話，顧衍說的沒什麽起伏。
但白一珂心中卻仿佛掀起了一陣掀然大波——她以為自己經曆了那麽多，已經是心腸狠毒了，卻不想人心險惡。
她的臉色微微發白。
看著這樣的白一珂，顧衍不免有些心疼。但有些事情，他必須在現在教給白一珂，哪怕她一直以為自己懂的一切。
在他看來，她不過是個還沒長大的孩子。
又或者說，她是一隻被拔光了刺的刺蝟，卻堅定地以為自己全身都是刺。
這樣的她，讓顧衍越想越覺得心疼。
“你讓我緩緩。”白一珂深吸了一口氣，“我有點兒亂。”
說實在的，她不是那種接受不了事情的人。但在她這兩世的所有經曆中，真正與她有很深聯係的人中，大部分都不是什麽好人。而梁蕊，一直是這些人中很少見的“出淤泥而不染”的特例。
現在這高潔的荷花忽然也成了會害人的人，而且害的還是她本人，難怪白一珂會接受不了了。
“好。”顧衍說完，也沒什麽動靜，隻是站在旁邊靜靜看著白一珂，再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時間仿佛過去了很久，又仿佛隻是一瞬。
大約一直想的時間之後，白一珂終於開口：“我想好了。”
這個瞬間，她的眼神中，剛才的難受與不甘消失不見，而恢複了以往的平靜。
對其他人來說很難消化的事情，白一珂用了最短的時間消化，這也是顧衍很佩服白一珂的地方。
如此重大的事情，她當然不會忘，但同樣的，她也不會一直拿出來說。
她會把這件事情深深埋在自己心裏，不與別人分享，也不與自己的內心分享。仿佛一縷青煙，遺忘在自己的歲月之中。
“那我們還留在這裏等著梁蕊醒來嗎？”顧衍征求她的想法。
白一珂猶豫了，然後她深吸了一口氣，又將這口氣呼了出去，終於緩緩開口：“留。”
隻有一個字，卻是那樣堅定。
“好。”顧衍百分之百尊重白一珂的想法。
距離梁蕊恢複正常還有一段時間。這期間，白一珂吃了些點心，心態也更加平和了。
所以，當他們聽到梁蕊已經醒來的時候，趕忙趕到了屋子裏。
梁蕊沒想到顧衍會來，更沒想到“雲瀾”會來。雖然她是女扮男裝，但白一珂已經想好了，進屋的時候就沒有刻意控製自己的姿態，梁蕊不難看出她的真實身份。
白一珂明顯感覺到梁蕊在看她的時候眼神閃爍了一下——那不像是看一個正常朋友甚至下人該有的眼神。
而且，顧衍在這裏，她第一眼停留的竟然不是顧衍而是她，這已經能說明很多問題了。
似乎是被白一珂發現異樣。
梁蕊隻看了白一珂一眼，就把目光移到了顧衍身上。
雖然知道了許多內情，但顧衍臉上寫著的隻有平靜，梁蕊根本無法從這張臉上讀出任何信息。
而梁蕊臉上寫著的，卻是驚喜。
“皇上？”就連這兩個字，她說的都是抖的。
“感覺怎麽樣？”顧衍冷靜回應。
梁蕊已經有太久沒見顧衍了——她本以為自己能放平心態，但當她看到白一珂和顧衍站在一起是那樣般配的時候，她的心底沒由來地生出不舒適感。
她腦中忽然冒出一句話：那個位置，就算不是她梁蕊的，也該是雲瀾的，她白一珂算個什麽東西，不過是個上不得台麵的下人罷了！
她的眼神中閃爍著明滅不定的光芒。
白一珂一眼就看出梁蕊是不懷好意的。
其實並不是她眼尖，但很多事情不知道還好，一旦知道了，就會往某個方向去想。而無風不起浪，很少有人能說自己是為心無愧的。
很顯然，梁蕊就不是那種問心無愧的人。
“臣妾……還好，隻是還是覺得沒勁兒。”梁蕊用溫柔至極的眼神望著顧衍。
那眼神，讓站在旁邊的東方淩心中“咯噔”了一下，一種不好的預感遍布全身——為了安撫梁蕊，取代顧衍在她心中的位置，他自認已經做到最好。本來已經差不多了，但沒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在顧衍到來之時土崩瓦解了。
梁蕊不愛顧衍，這一點東方淩很清楚。
但現在梁蕊的表現明顯就是在告訴所有人，不管愛不愛，她就是要規規矩矩做顧衍的妃子，其他人別想站在她身邊。
而她有這樣的心思，東方淩也是理解的。人之常情，無論對錯。
他在心中再次給自己加碼，看來還是要對梁蕊更好一些，現在的程度還是不夠的。
“那就好。”
顧衍點點頭，又轉頭低聲問白一珂：“你有什麽要單獨和梁蕊說的嗎？”
白一珂原本不打算留下來和梁蕊說什麽的，畢竟梁蕊再壞，她現在都是身體虛弱的，而且她肚子裏還有個無辜的孩子。
但當她下意識眼角餘光瞥向梁蕊的時候，正好與梁蕊的目光對視。
而當時，梁蕊的目光讓她感覺十分不舒服——她分明是存了報複的心思。
這樣的眼神瞬間激起了白一珂心中的火：原本她暫時不打算和梁蕊“過不去”，但現在，梁蕊明顯不想讓她過得好。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白一珂抬高了聲音：“我想單獨和娘娘說幾句。”
得到了確切的答案，顧衍點了點頭：“也好，你在這兒東方也能放心。東方，咱們先出去吧。”
對於白一珂，東方淩也是放心的，雖然就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放心的理由是什麽。
總之在他心中，白一珂不是一個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