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局中局(二)
秦嬤嬤神色肅然道:“今日進宮的隻有玉小侯爺,前麵派人打聽說他好像是為臨江倭寇之事而來,這事情還沒發生前就離開了。奴婢尋思著,唯一有可能的就是皇後發現我們有人在暗中監視,及時收手了。”
蘇貴妃心頭一怒,指著丫鬟道:“你們跟蹤個人還能被發現,真是把本宮的臉都丟盡了。”
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真沒想到啊,螳螂捕蟬,發現黃雀在後,螳螂及時抽身,還不忘給黃雀一拳。皇後啊皇後,何時心思如此深沉了,以後你們一個個的把廣陵宮盯緊了。”
韓亦雪坐在軟轎裏一晃一晃的,覺得更難受了,仿佛走過千山外水一般過了許久,才到宮門口。
思思迎過來,還來不及向蘇氏見禮,就見韓亦雪急不可耐地上了馬車。
韓亦雪腦袋暈乎乎的,這皇宮真不是個好地方,隻想上馬車早點回府。
當她掀起簾子彎腰進車廂之時,發現裏麵赫然坐著一人。
他一襲白衣,半袖青衫,玉冠束發,麵容俊美,眉似青鋒,鼻梁英挺,依舊風姿卓然,腰間係一根白玉帶,此刻前傾著身子坐在對他而言明顯偏小的馬車裏,不是別人,正是玉子書。
韓亦雪嚇了一跳,定定看著眼前人,這人今日臉色哪有極其蒼白了?難道是自己瞎眼了嗎?腦袋忽的又是一陣眩暈,她的第一反應就是道歉:“不好意思,上錯馬車了。”
就在要退出馬車的時候,玉子書一把將她撈過摟在懷裏,在她耳邊“噓”了一聲。
韓亦雪想掙脫,卻發現他力道極大,根本動不了。
接著,耳畔傳來磁性低沉的聲音:“別動,你想把救命恩人趕下車嗎?”
韓亦雪耳後一陣涼涼的、癢癢酥麻的感覺似乎要蔓延進心裏。她一時僵住,不再掙紮。
果然是他救的自己。
她別過頭摸摸耳朵,不自在地坐好,又往旁邊挪了挪。
他一個大男人跑自己車上被發現了怎麽辦,但是他又救了自己,矛盾的思緒瞬間化作對他的一抹牽強的笑。
玉子書眼神示意她,外麵思思要進來了。
韓亦雪懵懂地回看著他,這人眼睛怎麽了?
玉子書那張好看的臉上露出無奈的神色,柔軟的唇湊近她的耳邊,輕聲道:“讓你的婢女坐外麵。”
好癢。
韓亦雪不自覺縮了縮脖子,的確是不好讓思思見到玉子書在馬車裏。
於是她乖覺地掀起馬車簾的一條縫隙,對外喊道:“思思,我想要一個人好好休息,你就坐外麵吧。”
思思應了聲好,在車夫旁坐下。
須臾,馬車緩緩行駛了起來。
玉子書坐到韓亦雪對麵,向她伸出手。
韓亦雪見狀第一個反應就是將手縮到了身後,不曾想用力過猛,手肘“咚”地一聲磕到馬車壁,她扶著手肘痛呼一聲“嗷”。
玉子書無奈地扶額。
思思剛想拉開簾子看看裏麵發生了什麽,就聽見韓亦雪的聲音又變了個調:“嗷嗷~今天天氣不錯噢。”
玉子書有點聽不下去了。
思思看了看天空,飄著幾朵烏雲,天氣比早上陰沉了不少,就提醒道:“待會好像要下雨了。”
韓亦雪嗬嗬幹笑兩聲:“是嗎,下雨好啊。”
下雨好?
思思奇怪地問:“小姐你沒事吧?”她家小姐最害怕的可就是雷暴雨天。
“我好著呢,你別理我了,我先小憩一會兒。”韓亦雪忙道。
應付完思思,韓亦雪又用嘴型對玉子書無聲道:“幹嘛?”
玉子書指了指手腕處,也無聲答:“診脈。”
韓亦雪狐疑地看著他,見慣了年長的醫者,他的長相實在無法讓人同“醫術高超”四個字掛上鉤,但據說連太醫院院首的醫術都不及他。
那他給自己檢查,會不會查出什麽奇怪的東西?比如,靈魂穿越?
思及此,韓亦雪搖搖頭,顧不得疼,把手在身後藏得更緊了。
玉子書見她不配合,就幹脆坐到她身旁,微低著頭盯著她的臉看。
韓亦雪臉皮厚也不怕這麽被盯著,直直地盯了回去。
卻成沒想那張俊臉在慢慢放大,靠近,靠近,再靠近。
咫尺之間,是他完美的臉。
這人居然使出了美人計!
韓亦雪感覺自己的一顆小心髒撲通撲通跳得快了些。她來到這個世界後,從來沒有為一個人心跳加速的時候。
她慌張地扭過頭,伸手就要推開他。
結果手剛拿出來,被撞到的那隻手就被他牢牢握住,掙脫不得。
出乎意料的,玉子書沒有馬上診脈,而是很精準地找到了她手肘被撞的地方,幫她輕輕揉了揉。
韓亦雪看著他,這麽一揉居然就不疼了。
玉子書又把她的小拳頭撥開放好,仔細看了看她被刺破的手指,傷口很小但卻有點深。
他從懷裏取出一瓶藥膏,抹了一點在她受傷的指尖,涼涼的,很舒服。
就這麽順其自然地,他把手搭上了韓亦雪的手腕,開始探脈。
她的迷香之毒雖不嚴重,但是還殘留著一些,靠人體徐徐排解毒素也是可行的,就是人會難受一段時間。
今日要打破皇後和蘇貴妃設的局中局,保全韓亦雪的名聲,讓較量之人相互忌憚就是最好的破局法子。
迷香之毒的解藥隻有極少數人才有,如果冒然解毒,看似是為了韓亦雪好,其實會引得設局人對施救之人有更多的探究和猜想,甚至可能牽連無辜者,鬧出不必要的誤會和麻煩。
沒有在救她當下立刻解開就是出於此番考量。多餘的舉動反而會引來局中人更多的猜忌。
雖然知道韓亦雪此刻已經是安全的,但他私心裏還是想盡快幫她解毒。所以他通過讓馬車先走做出自己已離開的假象,然後潛進韓亦雪所在的馬車裏等她。
馬車空間狹小且不密閉,並不能保證完全安全,對他而言其實也有點冒險。如果是以前,他隻做有把握的事,而今他把一切看得通透,卻還是做了對自己來說十分愚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