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棄卒保帥
“殿下不妨直說。”玉子書淡淡一笑。
“子書應該聽說了,前段時間江禦史突得心病故去,而今葦州太守也因此牽連被打入刑部大牢。你認為…”
“棄卒保帥。”玉子書低頭喝著茶,不等他說完,直接吐出四個字。
太子一愣,不解地看著他,“子書此話何意?”
玉子書不動聲色地道:“陳太守為江禦史生前得力心腹,買官賣官、貪汙受賄、侵吞巨額財產,這麽多年卻能逍遙自得,在江禦史死後罪狀才被人捅出,殿下當真以為江禦史一點都不知情?還是說殿下長期以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手上髒不髒,心裏其實早如明鏡般清楚吧?如果深挖下去,江禦史因公殉職的名聲怕是要沒了,還會得了個主謀之罪。”
太子端起茶碗的手一抖,還想爭辯一二,就聽得玉子書嗓音漸冷:“況且,陳太守之事牽扯西晉鬼術,四皇子手中證據確鑿,殿下若是強行庇護,怕是會讓自己也牽扯其中。鬼術據說要拿到被施咒人的三件貼身之物方能奏效,皇帝陛下若是想到身邊親近之人,也就是殿下可能與擅鬼術之人有牽扯,難保這鬼術有一天會用在自己身上,那麽往大了說,給殿下安上個謀反之罪,也無不可。”
太子一聽心中駭然,不禁冒出了一額的冷汗,急道:“子書可有良策?”他本以為此事也許還能有轉圜的餘地,可如今玉子書三言兩語就讓他斷了念想。
玉子書眸色幽深,字字如刀:“趁陛下起疑之前,陳太守這顆棋子必須舍棄。”
太子怔怔地想了想,用推心置腹的口吻道,“我一直認為,我於四弟的優勢就在於母族在朝中的勢力了。江禦史是我姨丈,還需要仰仗他的支持,所以對他我從不苛待。實在是沒想到會至如此局麵唉,今日子書一番話如醍醐灌頂,令我受教良多。”
他又凝目看玉子書,低聲問:“如今朝中禦史大夫一職空懸,我記得父皇有寫信問過你此事,之前聽說你病重,如今可是有答複了?”
玉子書也不隱瞞,淡淡道:“我想此事還是該交給陛下親自定奪,便隻回了一句,‘陛下心有所屬,子書無異議’。”
太子點點頭,又長歎一口氣,“如今隻怕父皇對我已經有所不滿了,該如何是好?”
玉子書想了想,道:“如果殿下信得過子書,可把這隻千年紫玉盞轉送給陛下,必能得陛下歡心。”
“此盞父皇當真會喜歡?”太子一掃心裏陰霾,語氣激動。
“據我所知,此盞原主與陛下情誼深厚,睹物思人,陛下定會看在故人之誼上放下對殿下的心思。”
“父皇的故人是誰呢?你怎麽得知的?”太子好奇。
“子書常年待在府中,就喜歡聽人講述各方見聞,偶然得知陛下有這麽一個故人罷了。”玉子書神情帶著疲憊,似乎不願多說,閉上了閉眼,道:“殿下,恕我有些乏了,該告辭回府了。”
太子看著他蒼白虛弱的麵色,心知他是真的累了,不忍挽留,囑咐了幾句,便目送著他離開了。
玉子書回到青竹院書房,十炎又捧來一疊厚厚的密函放於桌上。
“小侯爺,那千年紫玉盞就這麽送給了太子嗎?那可是您費盡心思才得來的。”十炎覺得送給交情甚淺的太子如此貴禮多有不值。
玉子書抬眸,“一枚對我無甚用處的紫玉盞換得禦史大夫和一國太子的信任,有何不可。”
“禦史大夫的人選不是還沒塵埃落定嗎?兩者有何關係?”十炎疑惑。
“這紫玉盞原主便是前禦史丞章家鳴,他兩袖清風,為人剛直,與高昌帝是書院同窗,又同屬二十年前名噪一時的‘寧都七賢’,兩人情意最是深厚。
後來章家鳴因故辭官歸隱,兩人約定,如若他想回寧都出山,高昌帝必允,這紫玉盞就是信物。隻要高昌帝有一日見到此物,就可在章家寧都老宅找到他。
放眼南楚朝堂,如今風氣不正,無人比他更適合禦史大夫之職,也無人能如他一般得皇帝信任了。所以,這禦史大夫之職,非他莫屬。我隻不過是讓太子幫忙轉達信物罷了。”玉子書娓娓道來。
“原來如此。”果然小侯爺行事都有道理。
“去喚晴輕來,我有事問她。”玉子書吩咐。
十炎應聲而退。
玉子書一年前精選了數十個身手不凡的女子,破天荒地培訓起了女暗衛,十炎這才明白,全是為了韓姑娘。晴輕便是經過魔鬼式訓練,唯一一個能達到標準的女暗衛,如今專門負責在慕蘭苑監視和保衛韓亦雪。
不多久,一名身著黑色勁裝的女子飄然而至,她眉目清秀,皮膚呈小麥色。
“韓姑娘今日除了早上爬上屋頂後進了書房一趟,基本就是在吃和睡中度過的。”晴輕例行稟報。
玉子書揉揉額頭,一般權貴家的小姐不是在學琴棋書畫就是在學禮教管家,再不齊就學學繡活、插個花之類的。這姑娘倒好,不是吃就是睡,是他見過最悠哉的高門貴女了。
他無奈擺擺手,晴輕無聲退下。
夜深時分,慕蘭苑一道黑影閃過,玉子書如鬼魅般落於韓亦雪的書房內。此刻他的臉如寒冰融化,恢複了幾許血色,嘴唇也不再蒼白。
借助皎潔月光,他一眼就見到書案上擺放著的地形草圖。
他拿起來認真看了看,圖畫得潦草,毫無美感,更無章法。如果不說畫了什麽,該是沒人能看得懂。
他放下草圖,又拿起旁邊寫著“寧都見聞”的本子翻看了起來,裏麵的字和毛筆字有很大不同,該是用桌上炭筆寫的。
裏麵紀錄的全是靖安侯府的聽聞,他饒有興趣地一句一句看了下去。
當看到小姑娘最後簡潔無比地總結道:
“玉子書=大魔王,靖安侯府=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他的眼皮不禁跳了跳。原來自己在小姑娘心目中的印象如此不堪,必須找機會扭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