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自辯
韓亦雪跪著的身子直直挺著,不卑不亢道:“孝順是為報答父母養育之恩。可容女兒說一句不中聽的話,母親您對我並沒有養育之恩,也並非我的生母。如果母親真心待我,我自然敬您,愛您,就如對父親那般。可是今日母親初見我就劈頭蓋臉橫加責難,哪個母親會樂意把這些天大的罪名加於女兒身上的?說白了,你我實無母女情誼,何談違背孝義?”
聽她口齒伶俐,話語間沒有絲毫停頓,蘇氏麵如寒霜,嘴唇緊緊抿起。一段話便讓她看清這庶女半點沒有多年癔症的影子,反而是個精分的。
她的心思一轉即逝,突然像聽到什麽好笑的笑話一般大笑幾聲,隻是眼睛卻無任何笑意:“一個庶女和嫡母談情誼?可笑!就憑我身份上是你的母親就夠治你無孝道的罪了,你不服也得服。”
韓亦雪心裏鬱悶,這時候整個社會大環境強調以孝治天下,一個“母親”的身份就能讓自己不管多充分的理由頓時化為泡影。也許自己隻能戳戳蘇氏的痛處,這痛處不外乎就是有關她的謠言了。她語調柔和,話卻如寒冰,“女兒正是尊您為嫡母,我才會跪於堂前聽您說教。您如果揪著身份不放來刁難女兒,是否有失嫡母的風範了?難道真如傳言那般,母親確無容人之量?”
蘇氏胸口一滯,這孩子盡敢拿謠言說事,這還不是拜她所賜?她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胸口卻是起伏得厲害:“好,好啊,我就大度一回,把這母親身份先放一邊,就說你不敬兄長這一條。”蘇氏看了一眼韓棠,見他正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不知道在想什麽,繼續道:“你嫡親的哥哥特地請了書院的假去莊子接你,你卻故意躲著不知所蹤。你也不想想你是什麽身份,他是什麽身份?你隻是個庶女,而他可是我兒子,是這將軍府獨子,讓他去接你就是你的福分了,你呢?絲毫不知感恩,還讓他幫你運行李,你這就是不敬。”
韓亦雪揉揉額頭,又是身份!自己這庶女的身份能扔了嗎?不想要了!還有這運行李也能成為一條罪名?她忘性大,這事兒就芝麻點大的實在不值得自己費神去記,她隻記得這是吩咐管家辦的事,不記得自己有沒有讓韓棠幫忙運行李了。不過哥哥與母親,今日一人唱紅臉,一人唱白臉,也許可以利用這點為自己開脫。
想到這裏,她決定采用迂回策略委婉回道:“雖然我是庶出,比不上嫡親的兄姐身份尊貴。但古來有訓,兄弟姊妹之間理當悌敬,想必哥哥是將我當妹妹的,才會答應幫我運送行李。哥您說是嗎?”韓亦雪臉不紅心不跳,她自然不會把自己為了完成前世徒步旅行的小願望,才故意放了韓棠鴿子的真實原因講出來。
韓棠一愣,抬起頭看了一眼小妹,再看一眼母親,有點為難地夾在中間。他之前雖然可能是看在父親麵子上答應幫忙的,但也不能說自己其實是不願意的吧?這樣等於在說自己就是個刻薄小氣的哥哥。還是承認自願運行李的,這樣能幫小妹一把不說,母親也不會拿自己怎麽樣。
於是他訕訕擺擺手,道:“應該的,應該的。作為兄長,回來順便把小妹行李捎上隻是隨手之勞而已,哪有母親您說得那般嚴重。小妹沒有不敬我,莊子上的人也都很是熱情恭敬。”
蘇氏淡淡撇了他一眼。兒子既然要搏個好哥哥的名聲,便順了他的意吧。
她又斜眼看了眼韓亦雪,起身緩慢踱著步,一麵繼續道:“再說將軍府的祖訓家規,凡言必忠信,說出來的話要誠實可靠,有忠有信…”
韓亦雪跪著受不住了,趁著蘇氏沒看自己的空檔,一屁股坐在了腳上,就聽蘇氏繼續道:“我三番五次地催你回寧都,你卻永遠在生病,回寧都時間一拖再拖,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裝的。你這撒謊無信的態度,你爹該比我更知道,他可說你就是這個性子。”
在蘇氏轉身回來的一瞬間,韓亦雪又馬上立起身子。
韓棠見了笑笑也不戳破。
“女兒隻知,誠信應該建立在互相同意認可的前提下。母親也該記得,我從一開始就表達過不想回來的立場,從沒有答應何來的撒謊無信?”
蘇氏嗤笑一聲:“你的意思就是我和你爹還委屈了你不成?”她不等韓亦雪開口,一次性把剩下的都說完:“我可是還聽說你這些年在莊子裏與一外男接觸甚密,未婚女子勾搭外男就是品行不端、毫無閨閣禮教的大罪過,這些個消息可都是你爹有意壓下的。還有,你回來一趟在外麵隨意拋頭露麵十幾天,也不知道是怎麽過得?要是被人知曉了,定會落下韓府管女無方的名聲,還會拖累熙顏議親。這一樁樁,一件件還不夠嗎?”
韓棠怔了怔,似乎是第一次聽說此事,臉色微訝。勾搭私通外男對未婚女子來說可是不得了的事兒。這時候的人都看不起名聲有汙的女子。
韓亦雪的思想屬於二十一世紀,這些事對她來說不算什麽,可如今是在設著貞潔牌坊、讀著女訓女德的古代,這如何解釋得清楚。
不過自己和葉辰本來就是清清白白,身正不怕影子斜,韓亦雪嗓音清淡:“我想母親說的外男就是鄰居家的葉大哥吧。平山村不同寧都高門大戶府邸相隔甚遠,莊子比較小,鄰裏關係都很親近。我和鄰居關係好,在母親嘴裏怎麽就變成勾搭外男了?”
她頓了頓,繼續道:“回家途中的十幾天我都以男子裝扮示人,帶著緯帽,我自然懂得該如何保護自己,母親不必為此事憂慮。”
“這些年都是你父親寵壞你了。鄰居家的男子也該避諱一二,這是閨中女子都該知的禮數。”蘇氏橫眉冷對。
“他隻是可憐我從小身旁無親人長輩,而對我多了幾分照顧而已。我們的關係猶如兄妹,絕無不合禮數、違背良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