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元閣（三）
墨衣男子聞言放下茶杯，冷哼一聲，“這時候還能想著回來，看來給的苦頭還不夠。”他頓了頓，又道：“傳令下去，要少東家親自和我們談。否則，就別怪我們用搶的了。”
“主子，依屬下看，您對葉家還是太仁慈了。就怕這樣一直拖著，我們動了他們的骨，自己也難免被傷幾根筋。”
錦城心想，如果拿出對郭家沙家幫的手段和魄力來對付葉家，以天元閣的能力，何必要如此費心拖著熬著？
墨衣男子手指輕敲桌麵，沉聲道：“你以為葉家隻有個漕幫嗎？這隻不過是用來牽製葉辰的籌碼而已，天元閣要的可不僅於此。不舍小何以謀大，我們就先陪他們耗著玩玩吧。”
錦城應了聲“是”。看來所謂“謀大”不隻是要讓臨江漕運都歸屬天元閣名下這麽簡單，主子一定還有他不知道的考量。
墨衣男子接著吩咐，“準備一下吧，前往沐月台。”
說罷，他翩然起身往門外走去。
錦城為他打開門，待墨衣男子通過後，他比了個“離開”的手勢，附近若幹道身影一晃無蹤。廊道寂靜，常人根本無法察覺到剛有人在周圍出沒過。
錦城看著自家一向低調的主子這次居然往前門樓梯走，小聲提醒：“主子，馬車在後院。”
望香樓因為經常有貴人到訪，在樓內分別設有不同的樓梯通往前後門。出入前門要經過熱鬧的大堂，後門連著後院，是一般人無法通行的。這樣一方麵方便了貴人們出入，一方麵也是為了安全考量。
“走前門。”墨衣公子沒有多餘解釋，繼續向前走。
正巧二樓幾人吃完飯走出包間，便看到墨衣男子不疾不徐地走下樓，光華照耀下通身流淌著淡淡光芒。他麵戴半塊銀質麵具，隱約可見麵具後勾魂攝魄的明眸，及一張完美勾勒的薄唇，不禁讓人浮想聯翩。他身形高大頎長，腰間玉帶更顯其寬肩窄腰，身材比例十分完美。那翩翩姿態讓他們不由地看呆了眼，雖不見全臉，卻已足夠讓人為他傾倒。
墨衣男子沒看他們一眼，徑直往下走進大堂。
他一走出來，剛才還喧囂的大堂緩緩安靜下來。一時間全場驚豔探究的目光都聚集在男子身上。
而掌櫃小二們似乎沒有料到貴客會突然出現在大堂，他們的目光裏就夾雜了惶恐和不安，深怕做錯了什麽要被興師問罪。
時間就這麽停頓了一瞬。
墨衣公子透過眾人目光，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靠近門口桌旁、相貌普通的小少年。
她在滿堂靜默中尤顯突兀。因為隻有她沒有看自己，此時正大喇喇地坐著，一手拿著隻鵝腿，一手扒著飯，活像餓了許久的樣子，行為舉止滿是糙點。
錦城自然也看到了韓亦雪，不禁嘴角抽了抽。這樣不拘小節，長相一言難盡的小少年，怎麽看也不像是個人物。
掌櫃當先回神，匆忙走上前，可能是太過緊張了，一個趔趄眼看就要跪下。錦城反應極快，一把扶住他，麵無表情地說道：“掌櫃不必行此大禮。”
掌櫃全身冒冷汗，暗罵自己的腿腳不爭氣，就穩了穩身子頓在原地，在三尺開外恭敬作揖問道：“蘇公子這是？”
“公子要離開了。”錦城淡淡答。
掌櫃一愣，自己心裏七上八下，一直擔憂是不是有哪裏做得不妥，著實沒想到貴客隻是要從前門離開，不過這下他也安了心，就又深鞠一躬，道：“恭送蘇公子。”然後他對著小二們使了使眼色，小二們反應過來，也都對著墨衣男子恭敬作揖行禮。
風姿卓卓的蘇公子對他們點了點頭，繼續往門口走去。
此刻，慢半拍的韓亦雪終於抬眼，她見思思沒在吃飯正看著什麽，就循著她的目光好奇望去，發現原來不僅是思思，四周的目光都被同一個人牽引。
隻見一位身著墨色華服，麵戴半塊銀質麵具，身姿俊秀的男子朝著她的方向緩緩走來。
韓亦雪心道，也怪不得旁人，這男的自帶吸睛體質，身材氣質太好了。不過戴著麵具是什麽意思，難道貌若潘安需要遮掩一二？
這一世的她對美男有著天然的免疫力。也許是自己前世在網絡上看過太多花美男，已練就了一顆強大又波瀾不驚的心吧。如今對上這等天人之姿也隻是帶著觀賞的意味，並沒有多餘想法。
看了片刻，韓亦雪才發現他居然也在細細打量著自己。
誒，他是不是有事找自己啊，不然為什麽這麽多人就看著自己？想著這裏，她停下咀嚼的動作，不自覺地朝他痞痞一笑。
而這些動作落到外人眼裏就變成他倆在互動，貴公子盯著少年看，而這個少年也對著貴公子相視而笑，還是那種浪蕩的笑！敢如此不羈的，一定是認識的吧？
就在韓亦雪想著他會不會在自己麵前停下腳步時，他卻移開了目光，如閑庭信步般從自己桌邊經過。
掌櫃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把人送到門口還不夠，也跟著出門不見了蹤影。
韓亦雪撇撇嘴，收回視線，繼續埋頭吃飯。
這時，鄰桌一名長著娃娃臉、穿著一身貴氣紫衣的少年悄悄把椅子搬到韓亦雪桌旁坐了下來，湊近低聲問：“敢問小弟，那位貴客是什麽身份？”
“我怎會知道？”韓亦雪這才後知後覺，剛才戴麵具的公子便是今天店裏的貴客吧。
少年詫異道：“你們不是認識嗎？”
韓亦雪一臉看白癡的眼神看著他：“我不認識呀。”心道這人哪隻眼睛看出自己和他認識了？
少年麵露失望，似乎還不願放棄，繼續挑起話題道：“我猜他十有**是莊先生親信。你不知道，他第一次來的時候，我剛好也在。掌櫃當時好像質疑他的身份，結果不懂從哪裏冒出十幾名黑衣蒙麵高手把整個大堂圍住。那陣仗，嘖嘖，我都被嚇到了。後來還是主事親自前來賠罪，此事才作罷。從頭至尾蘇公子一直坐著喝茶看書，沒說過一句話，都是他旁邊那個黑衣青年在溝通。我當時離得遠，隻能看見主事臉色發白，而掌櫃小二們那哆嗦樣子，活像小命不保。”
韓亦雪舀了一勺豆腐羹，想著真是個會耍大牌的貴客呢。然後她隨口問了一句：“莊先生是誰？”
這回輪到那少年看白癡一樣看韓亦雪，驚訝道：“你居然不知道莊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