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8章 黎明前的明悟!
“劉金花為人仗義,並且痛恨毒品,因此她絕不可能和毒品有關係。”
“我陳涵和販毒、藏毒沒關係,但劉金花,她有!”
這樣兩種截然不同的結論,分別出自甲字監區兩個大姐頭級別的女囚,胡敏和陳涵,最終匯集在我的腦海中,對峙著、交鋒著。
半晌,我忽然笑了。
“嗬嗬…陳涵,我不太明白劉金花藏毒、販毒,與你被傳染上艾滋病這件事之間,有什麽必然聯係?”
我抽出一根所剩無幾的香煙,點燃,索性也不著急了。
坐穩身形對陳涵道,“有人告訴我劉金花為人仗義,痛恨毒品,而你卻說她和藏毒、販毒有關係…陳涵,我看你是覺得日子過得太舒坦了,想要給自己找不自在是不是?瑪德,你們是在拿我江楓當猴耍嗎?”
實際上,我此刻的態度看上去雖然強橫,氣勢逼人,但從預審和心理對撼的角度,當我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已經預示了自己某種心態的轉變。
那便是,我的耐心已經快要枯竭,而在不耐中,我將會直接攤牌!
我很清楚,自己這樣做已經落了下乘,屬於實在沒辦法的最後舉措!
可能沒有幾個人知道,心理學的至高名言,或者說我從老師那裏一脈傳承過來的理論精華,竟然和兵法的最高境界暗合-——不戰而屈人之兵!
因此,當我發出威脅式攤牌,甚至最終可能通過身份所帶來的權力對陳涵或者胡敏施展最後的威壓時,其實已經自認下風了。
心中越來越惱怒,可我沒有別的選擇,隻能直接攤牌。
因為我已經來不及,我被那可惡的時間所束縛。
而這其中最令我覺得古怪,以至於產生出無能為力感的是-——無論對於胡敏或者陳涵的話,我竟然都沒有聽出能夠直接證明對方在說謊的破綻來!
這便奇怪了,哪怕我用腳後跟去想,也能知道陳涵或者胡敏,二人必然有一個在說假話,可我引以為傲的心理觀測和邏輯判斷,卻根本沒法確定她們究竟誰在說謊!
連最基本的方向都找不到,何談仔細分析胡敏、陳涵二人話裏到底有多少虛假成分?
我噴出一口煙,努力讓自己心境盡量平和下來。
“陳涵,直說吧,劉金花怎麽回事,藏毒、販毒怎麽回事,她和你感染HIV病毒,又有什麽關係?”
“這…”
陳涵猶豫著,過了足足十幾秒鍾,才咬牙道,“江隊,我是否感染艾滋病,你們完全可以通過身體檢查得到結論,對不對?如何被感染的原因我說不清楚,但我知道,自己肯定是HIV病毒攜帶者!至於劉金花,我已經告訴你她和藏毒、販毒有關係,但我的確沒有直接的證據…可是江隊,證據這東西不正是你們獄警應該去查、去挖掘的嗎?我陳涵沒有義務什麽都知道吧?其實,你就算逼著我要劉金花的證據,我也暫時拿不出來,但我說的就是事實…”
“…”
我無語,真踏馬的,這也叫回答?
她沒有劉金花和毒品有關的的證據,並且還大言不慚讓我們自己去找,這特麽的,陳涵說的算什麽回答!?
然而,另一方麵,我不得不承認,陳涵這句看著似乎沒有意義的話,倒是算得上對其言論一種佐證-——她說的沒錯,隻要我們對陳涵進行身體檢查,她是不是HIV病毒攜帶者,答案很快就會明晰!
她顯然不怕查,而身為艾滋女這種事兒也終究包不住火,會有一個水落石出的答案。
那麽,陳涵不正是通過一次又一次向我暴露她根本無法啟齒的隱私(石女、艾滋病毒攜帶者),從而證明其說的是真話?
見我不語,陳涵再次慘笑,“江隊,我陳涵一個行將就木的人,反正活不了多久,我至於拿自己的名譽開玩笑嘛?的確,我們女犯人沒有什麽名聲好說,但…江隊,您一定能想來,誰也不願意在生命的最後時刻,被別人看成怪物,被隔離,被奚落…”
我黯然點頭,是,至少陳涵這句話沒有問題。
如果真的沒有多少時間好活,那她的確沒必要說出自己是艾滋女的事實,從而遭到別人的嘲笑和如同麵對瘟疫般的避之不及。
她沒有那麽高尚的靈魂,因為如果情操高尚了,她陳涵根本就不會進到監獄來!
“所以江隊,我已經告訴你自己最隱私、最卑微的秘密,你難道還不信我嗎?”
我搖頭,語氣很堅定,“不信!陳涵,我隻相信事實!”
“嗬嗬,哈哈~~~”
陳涵笑起來,“不信是吧,那我沒什麽好說的了,江隊,你隨便吧,隨便處置我!”
說完這句話,陳涵低下頭不再看我。
望著她,從我感覺到對方身上的肌肉狀態,我心中升起一個念頭-——這一刻,陳涵的確很放鬆!
她,竟然很放鬆?
我不禁迷茫。
一個人的身體狀態可以反映其內心變化,而放鬆的心態又能說明什麽?
說明陳涵已經無所顧忌、毫不在乎?用西京這邊的土話來形容,就是‘該死球朝上’?
或者說她已經完全放出手中的底牌,索性隻是等待一個自己無法操控的結果?
甚至,陳涵的演技已經出神入化,她的一切表象:放鬆、誠懇、傷感或者坦白,都是在故弄玄虛,在迷惑我?
…
腦袋仿佛要炸掉,第一次,我有種力不從心,從而導致對事態把控無能為力的感覺…
時間,便在陳涵說出自己是艾滋病毒攜帶者以及給了一個沒有理由的名字‘劉金花’之後,陷入停滯。
我意識到自己陷入盲區,但卻不知道盲區的邊緣在哪裏,我又該如何從盲區裏脫身?
…
腳下的煙灰掉了一地,灼熱感讓我的手指有些刺痛。
我低頭,驚訝地發現,手裏這根白嬌子,除了最開始的第一口之外,根本沒有顧得上再抽哪怕一個呼吸!
而,煙灰卻依然倔強地燃燒、生長,並且將手裏的香煙不斷吞噬掉…
凝視著最後一絲灰燼從過濾嘴前方掉下,我看著燒得有些焦糊的煙蒂,終於明悟!
我意識到,瑪德,我江楓算是長見識了,自以為聰明,卻差點兒被某些人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