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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奪糧

  韓凝拿根細樹枝充當教鞭,在人群中穿行。


  “通過草坡時,注意不要亂抓樹木和攀引草蔓,以免拔斷使人摔倒。在碎石坡上行進,要特別注意腳要踏實,抬腳要輕,以免碎石滾動。“


  “在行進中不小心滑下時,應立即麵向山坡,張開兩臂,伸直兩腿,腳尖翹起,使身體重心盡量上移,以減低滑行速度。設法在滑行中尋找攀引和支撐物。千萬不要麵朝外坐,因為那樣不但會滑得更快,而且在較陡的斜坡上還容易翻滾。”


  韓凝慶幸自己記憶力不錯,把看家本事都教給了囚犯。有曲子的幫助事半功倍,囚犯們一窩蜂似的擁向山崖。


  哥舒夜眼睛都看直了,韓凝用一天時間教出一群猴子,從山腳下輕鬆爬到山頂,又爬下來。瘋了似的還要向上爬。


  韓凝留下囚犯繼續訓練,和哥舒夜回到住處。


  哥舒夜擔心的問:“賢侄啊,那山上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你就兩百人,有必勝的把握嗎?“


  韓凝心裏也沒底,他可聽到山上至少有一千人。


  “我帶他們到山上,居高臨下,又有樹做掩體。敵人不能近搏,隻能射箭,很容易失去準頭。我讓囚犯們每人帶上一壇火油,用火威脅他們,很可能會就犯的。實在不行隻能放火燒山。”


  一千人的生命,在韓凝心裏很重,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下令燒山的。


  哥舒夜聽他說的這麽肯定,點頭道:“那你需要我做什麽?“


  “我唯一怕他們下山通報,引來大軍將會前功失棄。我看到那山下都是鬆樹,鬆樹著火會從樹冠傳遞,根本無法施救,就算來了救兵也無法上山。你帶人在山下等我山上信號,到時點燃鬆樹。“


  哥舒戈拍手稱讚此技甚妙。


  一切完排妥當,韓凝獨自來到大屋。龍秋月被關在單間裏,呂國對她照顧的不錯,吃喝都沒有差了她。


  她愁容滿麵坐在桌子邊,桌子上的飯菜一口也沒動。一位郎中在檢查她的傷腿,小丫鬟端著藥碗站在旁邊。


  韓凝被禁止進屋,隻能在窗外看上一眼。他心裏踏實不少,卻還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這位姑娘認真起來,命都可以舍給他,他要是辜負了她……


  辜負……那不是遲早的事?他是一名音徒,又不屬於這個時代,不管哪一樣都注定他不能完整的和她走完一生。


  他背靠著石屋外牆,手緊緊的攢在胸口上,冰冷的石頭涼透他整個身軀。他感覺他一寸,一寸的在死去。


  無論無何,他也要把她從這裏救出來,哪怕能廝守一天,也應該是滿足的。


  他毅然的向前方走去,“月兒我會活著來見你,你也要活著等我。“


  他又去大屋和那位後生約定時間,這才依依不舍的回去。


  照囚犯現在的速度,爬到棋盤山了計劃,帶著兩百人在傍晚往棋盤山頂進發。


  韓凝低估了棋盤山,到處都是青苔,濕滑的青草,碎石。有些石頭看上去很好,一名囚犯剛踩上去,石頭就碎開了,他和石頭一起往山下落,被下麵一名囚犯急時伸手抓住,又把他蕩回峭壁。韓凝怕他們出聲,每人嘴裏都咬了細木棍。


  又往上爬十幾米,一名囚犯抓到爛泥上,從山上躍落,他慌忙中抓住一塊突起的岩石,才保住性命。


  這下大家都不敢大意了,小心的麵對每一步。從一群生猛的猴子,變成了一群在崖壁上蠕動的肉蟲子。


  四個小時的路程,他們爬了六個多小時才到山頂,天空中的月亮被烏雲遮住,山頂上漆黑一片,隻見塗了黑的草窩子和黑的像鐵的樹杆。


  有樹冠擋著韓凝看不出時辰,他默默感歎,原來手表是這麽偉大的發明,現在沒有了,才知道珍貴。


  看來鼓勵發明,獎勵創新是多麽重要的一件事,回去望江一定把這件事落實了。


  他心裏惦記龍秋月,想速戰速決,便讓一位會射箭的囚犯向天空射出一聲響箭。山腳下立時燃起成堆的小火,哥舒夜聽到響箭開始放火了。


  半山腰突然炸了窩,成群的人喊叫起來。


  韓凝已經耽誤了太多時間,他和呂軍訂的是辰時必須完勝,不然就要用龍秋月祭旗,他急忙一聲令下,帶著兩百囚犯向山下衝。


  他跑在前麵,從樹縫間看到前麵人影攢動,他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隻見一隊幾百人的兵正在往山下跑去救火。


  他讓囚犯們放慢速度,一點一點接近琴國大營。那平地比落魂坡小不了多少,黑壓壓的撐著十幾個帳篷,擠滿了琴兵,拿著刀槍,左搖右晃找不到敵人在哪。


  糧倉的規模比韓凝想像的要大的多,琴國動用這麽大的排場,看來是破釜沉舟,一定要拿下呂國。


  琴兵聽到響箭,便看到山下起火,那火勢越燒越大,隻幾分鍾便連上整個山坡。他們以為有人來燒糧倉,並沒有想到山上還有人。


  直到有一個眼尖的,看到樹林裏有人影,大叫一聲提醒同伴,大家這才看到。一隊弓箭手一齊拔出箭,沒頭沒腦的往山上亂射。


  韓凝吩咐大家用樹做掩體,同時讓十人點燃火油,樹林裏立刻亮起來,看到雨似的箭飛進林子,有的紮在樹上,有的從樹空裏鑽過去。


  韓凝不顧耳邊亂飛的箭聲,大聲叫道,“下麵的人聽著,我也不想傷害無辜,如果你們不交槍投降,我們就要火燒糧倉,到時候你們全部葬身火海。”


  斜刺裏跑出一大隊琴兵,足足有上千人。他們全舉著火把,混在原來的兵裏,照亮了整片空地,有兩千人之多。


  琴國什麽時候往這裏增兵了?韓凝堅信自己耳朵聽不錯,不應該是這麽多人,這下局式不妙,一千人都難對付,又增加了這麽多人。


  隊裏有一個人出隊,陰陽怪氣的向山上叫道:“好,你們燒吧,如果你們不燒。我還要燒呢,不會留給你們一粒糧食。”


  他看到樹林裏火光閃動,人和樹都放大很多倍,隻感覺有無數人藏在林子裏,貿然攻上去會吃大虧。便叫士兵隻射箭,並不進攻。


  韓凝看透了他心思,見他穿著將軍盔甲,是這裏的首領。


  他沒料到這個人像似看穿了他的心思,寧可燒糧,也不投降。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們人多,僵持久了,萬一發現山上隻有兩百人,全部衝上來踩也把大家踩死了。


  上策伐心,韓凝默默念叨,還是得擾亂他們的軍心。


  韓凝叫道:“琴國的將士們,你們琴國已經幹旱多年,我想在你們國內糧食可能比黃金還貴。你們在外打仗,有吃有喝。可想過在家妻兒老小過的是什麽日子嗎?他們可能把地皮刮了幾遍,為一口糧食賣兒賣女。你們不要聽他的,他是朝廷的官,燒了糧食回去還有飯吃。而你們呢?也許回不到琴國就被餓死了。我向你們保證,隻要你們投降大呂,每個人都可以帶足夠的糧食回家。去救救你們的妻兒吧。”


  他一席話琴兵安靜了,一位躲在琴將後麵的人偷偷抹幾把眼淚,抽出刀猛的刺進琴將的後腰,刀尖滴著血珠直穿到前麵。


  琴將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腰間一涼,轉回頭滿臉驚訝的慢慢倒在黃土地上。


  那兵卒是將軍的親兵,家裏唯一的勞動力,將軍強行把他爭兵,害得他家餓死了四口,他早就有殺將之心,被韓凝一說更是勾起心事,一刀便結果了他。


  有一名囚犯看到,高興的叫道:“好啊,咱們成功了。”


  韓凝心中卻叫不好,這樣群龍無守,這群兵要搶糧了。


  琴兵果然大亂,衝進糧倉,他們往頭盔裏裝,把衣服,褲子脫下來,往袖子,褲腿裏盛。韓凝也是幹著急,這下無力回天了。


  山下突然傳來喊叫聲,一隊呂兵從天上掉下來一樣,衝進琴兵的隊伍,琴兵隻顧著搶糧,刀槍扔了一地,沒有防範,被呂兵衝散,隻一會便全當了俘虜。


  韓凝正在納悶,哥舒夜從隊伍裏走出來。他脫下頭盔夾在腋下,快步走進樹林,在幾十人中分辨韓凝,好不容易找到滿臉黑灰的韓凝。


  他笑道:“賢侄怎麽樣,叔父的計謀也不錯吧。你讓我守在山腳放火,我帶人到山上才開始放火,這樣和你對琴兵形成夾攻之勢,他們不敗才怪呢。”


  韓凝一腦袋問號,老感覺有事情要發生,看到哥舒夜心裏還是沒底,能肯定事情不是哥舒夜。


  到底是什麽事?


  到底……啊!他大叫聲不好,“月兒還在山下呢,現在山下的人上不了山,根本不知道他們勝了。”


  他急忙問哥舒夜是什麽時辰。


  哥舒夜問報時官,報時官告訴他卯時,也就是說離辰時還有一個時辰。韓凝顧不上說話,急忙往山頂跑,攀著山壁下山。他們上山用了近六個小時,也就是三個時辰,他再怎麽快也趕不上辰時到山下,到時候月兒可和他陰陽相隔了。


  他腳下一急,踩到一塊青苔上,身體失去重心,直直的墜下去。他耳朵兩邊都是風聲,身體連連撞在崖壁上,他在黑暗裏看不清岩石,不知道用手抓住哪裏,慌忙連抓幾塊都沒抓住,著急中左手一攥拳頭,熊爪飛出去,正好勾在岩石上,把他吊在空中。


  他叫道有救了。手掌鬆開繼續往下落,感覺時間差不多,再勾住岩壁,這樣一蕩一蕩往山下攀。


  呂兵在一片丘陵上集結三萬人,最前麵高頭大馬上騎著那位後生,身上多了一件銀色鬥篷。


  他們怕驚動琴兵,沒敢點火把,他整個人在夜色裏顯得格外出眾,夢幻般的白色,像和黑夜溶成一體。旁邊龍秋月也騎在馬上,她的腿經醫官診治好了不少,騎上馬也不感覺疼痛。


  她茫然的望著前方,黑的看不到底,韓疑終究沒有來,難道先我一步去了。剛才報時官來報,已經辰時,再報一次她就要去找韓疑了。今天的太陽也真怪,每天這個時候已經天亮,可今天依然像晚上一樣,難道連老天也在憐憫他們這對可憐的人?


  報時官每隔半個時辰向後生報告時間,最後一次他有意往後拖了一會,怎麽也是條人命,正好今天天亮的晚,他能給龍秋月更多生存的機會。


  拖終歸不是辦法,天再黑,終歸也會放亮的,他很不情願的告訴大家時辰到了。


  龍秋月沒用人催,她滑下了馬,她料定韓凝已死,死是她唯一再能見到韓凝的方法。


  後麵刀斧手過來,按她跪下。刀斧手把刀舉起來,天空中一個大閃劃過,映在他的刀上,血紅色的。


  又是一串驚雷,瓢潑似的大雨落下來,整個丘陵罩在雨中。刀斧手抹一把臉,一刀砍向龍秋月的脖子,突然從遠處射來五條銀絲,鐺一聲打到他的刀上,震的他手臂發麻,向後退了幾步,一刀沒有砍中。


  韓凝的聲音響徹在雨中,“刀下留人,我們勝了,我們勝了!”


  “韓疑。”龍秋月站起來,關切的往前看,淚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流到嘴裏是鹹的。


  韓凝從夜幕裏衝出來,一把抱住龍秋月,“月兒你受苦了。”


  龍秋月身子軟下來,癱在韓凝的懷裏,她顫抖著手摸上韓凝的臉,“韓疑真的是你嗎?”


  韓凝與她四目相望,“月兒是我,我們從此再也不分開。”


  雲層中迸發出閃電,照亮兩個人的臉,那一抹幽藍久久不肯退去,時間仿佛停住,不肯再向前推進。


  那後生下馬,把披風解下,給龍秋月披上,他拍拍韓凝肩膀,衝他誠懇的點頭。


  韓凝還沉浸在和龍秋月相逢的喜悅中,被他一拍,心中突然一動,大叫道:“不好,雨這麽大想必棋盤山的火已經熄滅,琴國會派大軍搶回糧食。”


  那後生仰頭看著雲層,雨像細線似的把到和地連在一起,“不要緊,我已經差人帶一萬人去棋盤山了。”


  大家回去劍潼,雨也停了,韓凝和後生進去大屋,哥舒夜早已在屋中等的不耐煩了。見後生見來,慌忙施禮。


  後生叫人搬來兩把椅子,和韓凝並排坐下,他說:“你果然是有才之人,在我呂國做個官怎麽樣?”


  韓凝狐疑的看他一眼,就這個人能說封官就封官?

  那後生笑道:“怎麽不相信我嗎?我就是呂建王。”


  韓凝鼻子都氣歪了,這個時代的人都什麽毛病?就喜歡隱藏自己的身份,先是苦瓜臉,後又是他。難道都那麽見不得人?


  韓凝站起來向他行禮,“幫大呂解圍,還在我能力範圍之內。可是當官就算了,我已經是望江郡守,在家裏還有一位姐姐,一個表妹。如果我投向你們,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呂建王示意他坐下,“朝中的官除了我這位置任你挑,你相中哪個郡子任你選,這個可是蕭國享受不到的。”


  韓凝不肯坐,依然站著,胸中蕩氣回腸,不知道什麽心境,突然豪放的說道:“我韓凝不是為一已之私而來,是為天下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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