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降龍山
夥計把單刀提在胸前,魏老三將斧子扛上肩頭,二人進入廚房,也不說話,光看著韓凝傻笑。
“柔……咆……”韓凝咧著嘴。
夥計腿一哆嗦,撲通跪到地上大聲叫道:“鬼爺爺。”
魏老三啪一聲,往他後腦勺給上拍一巴掌,也跪下去,“說什麽呢你。”
夥計揉著腦袋,兩人一起說:“神仙爺爺,反正你是神仙死不了,一會讓我們哥倆輕輕捅幾刀,如果我不捅,老大是會殺了我們的。”
韓凝看看夥計,又看看魏老三,兩人臉上洋溢著無比的崇拜。
韓凝拿起腔,學著電視劇裏的神仙,“本仙決定了,一會你們後捅我的人要死。”
店小二猛的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土,“三哥我下手輕,腳程慢,你讓我先過去。”
魏老三一把扯住他腰帶,“我下手重,沒有準頭,你得讓我先砍上一斧。”
韓凝心裏樂壞了,這兩個人就要動手了。
夥計拽不動腰帶,反手一刀劈向魏老三頭頂。魏老三單手舉斧架住刀,雙腿剪向夥計的腿。
夥計用刀挑開腰帶,衣服散開,漏出裏麵白色褻衣,向前猛跨一步,刀尖刺向韓凝眉心。
韓凝倒吸了一口氣,眼看就要刺中,魏老三卻撲倒在地,扯住夥計雙腿,硬生生拉了他一個狗啃泥。
韓凝盤算肯定哪搞錯了,讓二人拚了命也要殺他。他想了一會,幹咳兩聲,笑道:“本仙剛剛隻是在試你倆的誠意,現在本仙想好了,先殺我的人,本仙要殺了他。”
夥計爬在地上,吃了一嘴的土,鼻子都磕流血了,他蹬魏老三,“你手勁大,又是哥哥,我理應讓著你。”
“你手勁小,又是小輩,你捅大仙正合適。”兩人在地上爬成一條直線,誰也不肯起來。看樣子是要賴到海枯石爛了。
韓凝對他們有這樣的感情深為感動,不是有那麽一部電影叫斷什麽山來著,看來古人玩起感情也是驚天地泣鬼神的,半點不比現代人差。
他的情感還沒有抒發完,那雙異於常人的耳朵聽到門被打開了,他扭頭看到進來一位頭發亂蓬蓬的方臉漢子,滿臉胡須。
韓凝吃了一驚,這不會是老大吧。
那漢子看了一眼地上的兩個人,一人踢上一腳,兩個人就不動了。
韓凝瞪圓眼睛,驚叫道:“老大,你就是老大!”
“什麽老大。”漢子跨過兩個人,“你又喝多了吧,我是慕天虹啊。”他把臉湊過去,一嘴的大蒜味。
韓凝扭臉躲過他的呼吸,“原來是幕大哥啊,剛才看錯人了。”
慕天虹從地上拿起刀,割開韓凝的繩子,“我交待你的事辦了嗎?”
韓凝都不知道什麽事,隨口答道:“辦了,辦了。”
“真的?我交待你什麽事?”
韓凝推開他,活動活動被綁麻的手,“辦完的事,就不叫事,誰還記得。“他一扭頭,看到慕天虹背後插著三支箭,血染紅了半邊衣裳。
“疑,這樣都射不死你。”他伸手去摸。
慕天虹跳出很遠,“疼,別亂動。”他把韓凝鄭重的打量一遍,“就知道你那天喝多了,什麽都忘了,怎麽著白喝酒,還不想還賭債?”
他不由分說,拎起韓凝出了薑家大院,韓凝回頭望,薑家大院在月亮下亮堂堂的,誰又會想到這是個賊窩呢?
幕天虹像隻夜鷹,拎著一百多斤的韓凝翻牆躍屋。桔黃色的月亮成了背景,慕天虹的身影一會上去,一會又下去。
韓凝嚇的把脖子縮在領子裏,隻聽到耳邊的風聲,他不敢睜眼,怕一睜眼看到被一隻豪豬拎在手裏。
慕天虹到了一段快垮塌的城牆下麵放下韓凝,貓腰把草撩開,露出一個牆洞,“你鑽進去,到土地廟會見到三個人,告訴他們不要進城,有埋伏就行了。”
韓凝看那個洞裏黑漆漆的,還一股股的臭味,分明就是個狗洞,“你怎麽不去啊?狗洞你自己鑽吧。”
“我不管閑事。”
“既然是閑事,我也不管。”韓凝叉上腰,神采奕奕歪著頭看星星,顛了一會腿,還吹上了口哨。
慕天虹扶上膝,彎腰看他,“你還挺神氣,你要不去,那賭債……”
韓凝不知道欠了他多少錢,如果是一大筆銀子可還不起,他一分錢也沒有,“去,去,我能不去嗎?剛才逗你呢。”
他心裏卻另有盤算,心聲叫道,“老蘇,老蘇。”
“啊……什麽事啊?”
韓凝聽出他伸著懶腰就出來了,分明在睡覺。這老頭也真可以,知道沒危險了,覺也不睡了。“我有事問你,我是不是再跳進躍龍井,就能回家了?”
“理論上可以,如果你沒什麽事,我要接著睡了。”
“那就ok了。”
慕天虹看韓凝,臉上時而神秘,時而興奮,還喃喃自語。
“什麽是ok?”
“ok就是準備好的意思。”韓凝鑽進深草裏,把頭放進狗洞往外望了望,一片黑。鑽進去,感覺就像黑暗礦洞,連盞礦燈都沒有,無法知道前麵。
他的心是亮的,“躍龍井老子來了,再不跑老子非交待到這。”
“回家,回家嘍。”他很是興奮,出了狗洞往南麵的降龍山跑。
跑出沒多遠,聽到慕天虹叫他,“土地廟在西邊,你往哪邊跑啊?”
慕天虹怕他耍花樣,才鑽出半個頭去看他,果然韓凝還是不靠譜。慕天虹一著急,就往城外鑽,後背的箭卡到城牆上,再也動不了了。
韓凝可聽的真切,以為他要發出什麽暗器,假意往西跑了很遠,才折轉了方向往南麵跑。
相傳那九條天龍惹怒了玉帝,不準他們再回天庭,給囚禁到了降龍山裏。降龍山由此而得名。
古代的降龍山不比現代,有一條帶台階的上山小路。韓凝從山腳望去,不是黑漆漆的樹,就是黑呼呼的亂草叢。那雄壯的山峰連綿起伏,還真像一條黑龍爬在那裏。
韓凝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幾個像有路的地方他都探了,都沒有上山的路,還差點在山裏迷路。
“現在才知道野外生存的重要,鑽木取火!野外生存課,我怎麽就沒好好上,都怪那位老師長的太醜。唉,還是不走了,找個地方睡一覺,明早再上山吧。“
他慢悠悠走過一片樹林,來到斷崖下,他醒來的地方。這地方亮堂,整個山崖都反射著月光,上邊的星星像它的王冠,古代並非無一常處,如此寧靜,空氣好的要命。
“真舒服。”韓凝伸了個懶腰,“晚上爺就睡這了,明天天亮再上山找井。”
“別動。”一個蒼老的女聲,在韓凝耳邊炸響,嚇了他一大跳。他有點討厭這耳朵了,總讓他一驚一乍的。
一件冷冰冰的東西抵住了韓凝的腰,韓凝怪聲怪氣叫道:“你誰啊?這麽大歲數不睡覺,跑山上捅人玩。“”
“東西帶來了嗎?”
韓凝愣了一愣,怎麽深更半夜,荒郊野外也有要債的,他撇嘴,“你一個老太太也想詐我,我韓凝一不和女人賭博,二不和道士和尚賭博。誰欠你東西了。”韓凝口不對心,心裏想要問問又欠了人家多少錢,可嘴裏說出來又不是味了。
老太太突然伸手把他嘴捂上,“進林子裏去。”
刀子還捅在後腰上,韓凝不敢不聽,“嗚……哇哇……老子要**……”兩人進了樹林。
那是一片柴葉李,個子矮小,樹冠卻很大。韓凝記得是紫色的葉子,被夜色全部染成了黑色。樹冠擋不住他的視線,對麵走來三個人,在崖前貓著腰在撿什麽東西,不一會堆起來一小堆。
原來是有人來了,韓凝有些被欺騙的感覺,就降龍山這能見度,大白天走對麵都得撞頭,老太太難道是聽到有人來了?她的耳朵也這麽好用。
那三個人其中一位蹲下去,點燃了一堆火。火焰越燒越旺,感覺燒到了天上,像盛開起一朵橙色的大麗花。
韓凝看清楚三個人,一位年長的,兩位年輕的。其中一位年輕的搬來一塊石頭,扶另一位年輕的坐下。他蹲下去,不知道從哪掏出來一隻兔子,熟練的扒了皮,用棍子穿上,架在火上烤。他的臉很冰,仿佛火烤上去都會立刻失去溫度。
另一位年輕人看著火焰,擺出一副苦瓜臉,穿著華麗,腰間掛著玉佩,左手拿著一隻扇子,打在右手裏啪啪作響。年長的站到他旁邊,五短身材,體型微胖,就像一個土財主,一看就是管錢的主。
這三個人半夜來到降龍山,又不是過路的。韓凝想起幕天虹的話,這不也整好三個人嗎?苦瓜臉雖然談不上長的帥,辨識度還是很高的,站羊群裏一眼就能認出是隻狼。
呸呸……韓凝更正副人格的狗嘴,應該是站蛇群裏,一眼就能認出是隻龍。
兔子很快烤熟了,衝天的香氣飄到樹林裏,在韓凝鼻冀兩邊打轉。韓凝在麵館就沒吃飽,他咽了口口水。
冰臉的年輕人,把兔子取下來,獻寶似的遞給苦瓜臉,被土財主接過去,兩指捏著撕下一隻兔子腿吹了吹,遞給苦瓜臉。
韓凝看的真切,很容易分清誰是主人,誰是下人。古代人民生活真苦,這得多少人受壓迫,我一定要解放他們,從而解放全人類。韓凝誌向滿滿。
“小賊看你美滋滋的在動什麽壞心思?”
老太太的心聲出現在韓凝的腦海裏,怎麽她也會這招,難道也是名音徒,看來音徒在這個時代是個普遍職業。
“我隻是會一門移聲幻術的功夫,我的話他們聽不到。一會你出去,把石頭上的人給我殺了。”
韓凝腰間一空,匕首被老太太塞到他手裏。後背心又被頂上一件東西。
“這是一把袖弩,如果你耍花樣我就殺了你。”
韓凝多次讓人以死相逼,感覺生存在這個時代都是問題,他把刀塞進袖子,不情願的邁出一小步,踩斷了很細的一根樹枝,聲音非常小。
那邊冰臉的年輕人,警覺的扭過頭,“誰。”
韓凝感覺受騙了,蘇幕遮教的那些招術,這個時代的人都會。後麵老太太又在催,他大步走出林子,一臉的不懈,叫道:“這麽小的聲音都讓你聽到了,你可真長了雙狗耳朵。以後就叫你狗耳朵。”
狗耳朵站在火堆旁,一隻手背後,另一隻手拿著一隻棍子,斜指地麵。火光映紅他的臉,毫無表情,一雙眼睛緊緊盯著韓凝。
“你叫誰狗耳朵?”他的聲音像從深淵裏醒來的冰雪怪人,冰冷的嘶嚎發泄百年的孤獨。
韓凝現在對聲音很敏感,感覺被他從腳底冰出無數個冰錐。
他打了個寒戰,“說你,狗耳朵,狗耳朵。”
“你是什麽人?”土財主把手揣到袖子裏。
韓凝大步走到火堆旁,正好擋在樹林和苦瓜臉中間。
“你怎麽回事,快給我讓開。”老太太的聲音在韓凝的腦海裏響起。
韓凝這麽做是有目的的,老太太有遠程武器,卻不自己殺人,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還有他想知道這幾個人,是不是幕天虹口中的人,反正他要回家了,既然遇上不如送個人情,救幾條人命。可是老太太在林子裏聽著,直接問會讓她聽到。
他又往苦瓜臉的方向移了幾步。
“對就這樣,一會撲過去,把刀刺進他的心髒。”老太太的聲音
韓凝深深吸一口還彌漫在空氣中的烤兔子香氣,很陶醉的說:“我本來是祿國人,聽說龍城郡南土地廟靈驗,三天前我去拜廟。土地爺當時給我指點,這降龍山裏有寶貝。”
土財主臉動了動,韓凝基本可以斷定,他們就是幕天虹說的人。
土財主把手拿出來,甩一下袖子,“你一派胡言,從祿國到龍城郡要過山穀,過穀的橋三天前早被洪水衝斷了。你到底是什麽人?”
韓凝心涼了半截,要找到躍龍井,可是要過山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