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機構投資者
再過一周,浪跡就要提交最終版上市註冊文件。
於是小野約上顧島討論後續安排。
顧島還在上一個會議中,小野便在野宅回了幾封郵件,可回著回著,竟鬼使神差打開了搜索引擎,在裡面刪來改去,最終留下七個字:
浪跡顧島女朋友。
沒想到,小野剛敲下回車鍵,顧島就突然像小膠囊里的變態跟蹤狂一樣,從她身後蹦出來。
「你不會愛上我了吧?」
溫熱的氣息騷得小野呼吸錯亂。
小野試圖退回前一個頁面,卻手一抖,點開了其中一條「細數島主的歷任緋聞女友」。
瀏覽器右側的進度條瞬間從一塊正常的長方形,變成短短一條橫線。
「看來你情敵還蠻多的。」
顧島搶過電腦,認真地盯著屏幕,一點一點往下翻:「你覺得她們都多大啊?20?18?」他突然看向小野,皺起眉頭說,「你應該快30了吧?好像沒什麼競爭力哦。」
「我27!」
小野一本正經地反駁,試圖證明自己年輕有為,可話才出口,她就特別想揍自己——孟小野,你是想強調自己競爭力尚存嗎?!
果然,顧島順著她的回答,直接不要臉地爬到了桿頂:「哦,好吧。我本來的標準呢,是25,不過可以給你開個後門。」
說罷,顧島乾淨利落地往桌上一坐,離開小野一公分的距離。
小野更加呼吸困難。
「想不想知道我喜歡什麼樣的,投我所好?」顧島挽起袖子,笑容里泛濫出邪惡的雄性荷爾蒙。
說「想」,肯定不可能,說「不想」,也覺得太便宜了這個自戀狂。
思來想去,小野拿起文件往顧島身上一扔:「說正事。」
她靠著椅背,盡量離顧島遠些:「如果一切順利,我們5月下旬或者6月上旬開始路演,也就是環遊全球,與投資者見面,了解他們的投資意向,最終決定,是否上市,以及,股票的發行量和發行價。路演大概持續8到9天,地點一般包括香港、新加坡、倫敦、舊金山、洛杉磯、紐約、芝加哥、巴爾的摩。」
「巴爾……?」
「巴爾的摩。那座城市有個叫普信集團的基金公司,管理著一萬多億美元的資產。」
這麼牛逼這麼低調!顧島挑了挑眉。
「你現在手裡是我們草擬的路演PPT。這兩天你看下吧,有任何意見、想法,隨時溝通。和之前幾輪融資不同,上市前的路演,每個機構投資者最多只有一小時的時間,所以我們必須抽象、簡化浪跡的故事,卻又不能失掉性格和特色。」
「機構投資者……」顧島用手指有節奏地輕敲桌子,「機構投資者和散戶,對於公司的區別是什麼?」
「總體來說,相比缺乏投資經驗、容易聽風就是雨的小散戶,機構投資者更加專業、理性、長線,不容易因為市場突變而出現恐慌性拋售。所以,有一定比例的機構投資者,可以增強公司股票的穩定性。」
說到此,小野情不自禁頓了頓。
剛才這些,是教科書上說的,可是近些年來,她親身經歷了幾次市場波動,卻發現實際情況並非總是如此,而顧島出乎意料的提問,倒是逼著她,更客觀地來看待這兩者:「當然,這只是理論上的說法。由於機構投資者也需要承受來自資方的巨大壓力,因此,從實際的市場表現來看,大多數機構投資者和散戶一樣,面對貪婪時忘乎所以,面對恐懼時慌不擇路。」
顧島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所以,關鍵是選擇適合的機構投資者?」
「沒錯。」小野幹練地一笑,「路演的目標,不僅僅是找到錢,而是要找到足夠多的、能夠認可公司經營理念和業務方向的投資者,比如說,你想創造更大的社會價值,那麼適合你的機構投資者,就應該更關注長期價值,而非僅僅是眼前的利益。」
顧島一時沒有接話,陷入沉思。
小野準備再聊聊其他有關機構投資者的話題,顧島卻突然沒頭沒腦地問道:「可以跳過機構投資者嗎?」
小野怔住。
由於溪源和浪跡之間採用的是最常見的包銷方式,也就意味著,當股票價格和總數確定后,實際上,浪跡的股票是先出售給溪源,然後溪源再將股票出售給在路演期間下單的機構投資者,最後才會在公開市場交易。
因此,跳過機構投資者,是要溪源承擔所有風險。
此前從沒有客戶提出過這樣的要求,所以小野也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但今日顧島這麼一提,小野不禁自問,機構投資者存在的真正意義究竟是什麼。
近些年來,傳統的上市流程常遭詬病,而其中最被頻繁提及的,就是純手工的、通過投行和機構投資者私下協商的定價方式。由於華爾街的資本力量過分強大,往往導致IPO定價被人為壓低,上市后股價翻倍,機構投資者一經轉手,便能輕鬆賺去本應屬於企業的錢。
不過,這個金融圈內公認的bug,拿來和顧島這樣的企業家討論,到底是不太合適,於是小野只是謹慎地試探:「你是……有什麼顧慮嗎?」
「沒有,隨口問問。」顧島飛快地回答。
他當然不是隨口問的。
兩次狙擊浪跡無功而返后,俊哥一定會發起第三次進攻,而這一次,勢必是遠遠猛烈過優惠券事件的血雨腥風。
顧島尚且猜不出俊哥會從哪裡下手,所以任何一方面,他都不能掉以輕心。
可沉默許久后,顧島突然迷離地看向小野,把手機推到她跟前:「輸一下你的私人郵箱。」
「幹什麼?」
「告訴你我的擇偶標準啊,我的清單長著呢。」
「擇偶」兩字出口,顧島被自己嚇了一跳,是不是合法婚姻中的雙方,才稱為配偶?
小野不睬他:「關於投資者,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顧島也不理她,嘴角揚起壞笑:「那我只能發到你公司郵箱了。」
「你……」小野惡狠狠瞪著眼前這張喪心病狂的自負的臉,無奈地輸入了自己的私人郵箱。
顧島心滿意足地拿回手機,拽拽地起身離開。
幾秒鐘后,小野郵箱中收到一條會議邀請。
標題:馬蘭鎮競標,會議日期:6月23日上午9點。
你競標土地關我什麼事?想給我派私活,沒門,窗都沒有!
於是小野重重打下兩個字:沒空。
然後猶豫了片刻,刪去,重新輸入:抱歉,我那天已有安排,祝順利!
畢竟,再臭不要臉恬不知恥的甲方,依然是甲方。
而且……還是有點帥的甲方……
小野收拾完自己凌亂的情緒,回了溪源。
卻在大門口直接被王導和鹵意思截住,兩人一左一右,架著小野進了家米其林餐廳。
「午市套餐最貴才每位1888?你們沒更貴的了嗎?」說完,王導轉向小野,「沒事,不是你小氣。」
「……」小野莫名其妙,「我請客?」
王導和鹵意思異口同聲:「必須的!」
「為什麼?」
「你要升了!」
小野整個人一哆嗦:「升什麼?」
「少裝蒜!」
「我都不知道,你們怎麼可能知道?」
嘴上這麼說,但小野心裡再清楚不過,合伙人晉陞這樣的事,雖說有一個評審委員會,但事先多少會漏出一點風聲,而最先知道消息的,通常不是當事人,而是秘書、司機這些更接近於八卦中心的人物。
然後,就是鹵意思這樣的八卦聚合體。
所以這些天,小野不大敢待在溪源,就是怕聽到什麼風吹草動。說來奇怪,她以前是不知道怕的,可是當她離合伙人越來越近的時候,恐懼卻與日俱增。
「合伙人」三個字,就像一隻魔戒,你窺視它,渴望它,然後心甘情願被它俘獲、詛咒。
因此,當王導和鹵意思同時說出「你要升了」的時候,小野人生頭一回,大腦一片空白。
她要成為合伙人了?她就這麼成為合伙人了?她即將是溪源資本——金融圈第一大投行史上最年輕的合伙人了?
真的嗎?
「黃大師說的!」鹵意思突然開口,小野嚇得再次哆嗦。
鹵意思壓低聲音:「黃大師不是每年5月要去山裡禪修一個月嘛,所以他今天把光頭徐叫到辦公室。本來呢,我以為黃大師就是交代交代工作,結果!沒想到!他竟然和光頭徐說:『我已經向紐約舉薦了孟小野,把握應該蠻大的,不過今年的競爭特別激烈,你還是飛一趟紐約,親自參加合伙人評審會,確保萬無一失。』」
來餐廳前,王導沒來得及問細節,所以鹵意思這麼一說,王導差點驚掉下巴。
黃大師是個讓手下人又愛又恨的兩面派。
業務方面,他是出了名的狼系,只要他出馬,沒有搞不定的項目,所以跟著他,前途光明;但晉陞方面,他又是出了名的佛系,不怎麼喜歡替手下人吆喝。
照說,按黃大師在公司內的地位,只要他提一句,美國總部必然沒有人反對,但這些年來,晉陞一事他從不插手,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人生不長,頭銜是虛的,做事是真的。時候到了,該是你的,就是你的。
可沒想到,他對小野的事竟如此上心。
和王導同樣震驚的,是小野本人。
這個黃大師,她甚至從沒和他單獨說過一句話……
正想著,徐教頭來電,極為客氣:「小野,晚上我請你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