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跪下

  「顧總，求您給我一個月時間，一個月之內，我一定把投資款全部籌齊。」

  什麼尊嚴、骨氣，在現實面前，陸天純唯一的出路就是活下去。

  昨天清晨，陸天純剛落地北京，就被兩個穿制服的人帶下飛機，一路開車去紀委，問的全是八竿子打不著邊的問題，什麼英國讀書的時候每個月零花錢多少，這個叫華兵的人認不認識，屯予的投資人都有哪些……他原以為最近抓的厲害，憑老爹的能耐和人緣，頂多問兩句話，意思意思就好了。卻沒想到，剛問完話，老爹的人影沒見著半個，屯予的副總經理就給他連打了7、8個電話，全是投資人要求撤資的。

  他這才意識到，老爹出事了，出大事了。

  可儘管屯予撤資的電話一個接一個，整整一天，陸天純只想著浪跡投資這一件事。

  因為他原本就不稀罕屯予背後那些靠著石油煤礦房地產發達的老頭子們。他們嘴上口口聲聲說要與時俱進，在互聯網浪潮中開出第二春，其實私底下連微信都用不利索。他知道，那些老頭子願意投屯予，全是看在老爹的面子上，為此他一直憋著一股氣，先讓你們做會兒墊腳石，等本公子自己能飛了，你們舔本公子的腳，都投不了屯予一毛錢。

  可顧島不一樣。

  因為在顧島眼裡，錢權都是屁。所以說，他和顧島之間，沒有半點老爹的情份。

  這讓陸天純相信，自己的時代終於要來了，只要他能投到浪跡，就足以在銅牆鐵壁的投資圈裡闖出一片江山，成為有頭有臉有項目的投資人。

  因此，儘管老爹這一出事讓陸天純措手不及，但好在雙方都已經在投資協議上籤了字。根據協議，只要在10個工作日之內資金到位，這筆投資就飛不了。

  所以當前的問題，是如何籌集這筆錢。

  5億人民幣，而且投資標的是浪跡，原本對陸天純來說，只是打幾個電話的事情，可是如今，別說10個工作日，一個月都不一定辦得到。

  如果融不到投資款……

  陸天純不敢想如果。

  因為如果他籌不到投資款，他將會失去的，不僅是老爹千叮嚀萬囑咐要他守住的馬蘭鎮的地，還有他這一輩子僅剩的最後一次機會。

  所以和顧島的這場對話，是陸天純唯一的希望。

  可是陸天純不知道，這一跪，在他眼裡雖然精貴，但對於此時房間里的兩個大活人而言，卻半毛錢不值。

  命運面前，跪下的人多的是。

  「那你們聊，我先告辭了。」唐律師知趣地帶上顧島一眼沒看的文件，起身離開。

  「打火機，謝謝。」走到門口的時候，唐律師被顧島叫住。

  他頓時窩出一肚子悶火，自己大清早被呼來喚去，最後值得被說個謝謝的，竟然只是撿個小小的打火機而已。

  唐律師畢恭畢敬地把打火機交還給顧島，悻悻離開了。

  顧島依然坐著，一動沒動，面沉似水地看著陸天純。

  陸天純忐忑地等顧島開口，同意給他寬限幾日，沒想到時間一分一秒漫長地過去，他最終等來的，卻是顧島陰陰冷冷地一句：「你有什麼資格和我談條件。」

  陸天純怔住。

  「去英國留學、進梧桐資本、創立屯予基金，哪一件是你自己的本事。」顧島突然向前傾下身，目光一凜，「哦對了，要不要提醒你一下，你讀的那所全市最好的高中，也不是考上的吧。」

  恐懼像寒氣一樣，侵入陸天純的每一根血管。

  「事到如今，你又憑什麼以為自己能變出5個億。」顧島咄咄逼人，不給陸天純一絲喘氣的機會，「是找軍隊大院里被三個廚師伺候著的外公外婆，還是曾經在你面前連個屁都不敢放的爺叔大伯？」

  陸天純渾身發抖。

  原來顧島看他，也只是陸志明的兒子。

  而陸志明在顧島眼裡，不過是個靠著婆家，在官場平步青雲的人。

  可事到如今，陸天純退無可退，顧島的話再難聽，他也必須咽下去。

  於是陸天純深吸一口氣，放開已經咬出血的嘴唇：「您說得對，以前我不爭氣，沒好好讀書，但我現在很努力地在工作，也有一群自己的朋友可以相互扶持……」

  正說著，辦公室里不合時宜地響起了「啊~五環~你比四環多一環~」的手機鈴聲。

  顧島抓起唐律師方才撿回的打火機，朝川頁爪扔去，剛好砸中他露在外面的圓溜溜的肚臍。可川頁爪只是翻了個身，又繼續呼起來。

  鈴聲越發生猛。

  身邊暫時找不到第二個武器，顧島只能皺著眉頭，起身走到沙發邊。誰知剛按掉電話，鈴聲再次響起。

  這次顧島看了眼手機，來電的是自己在銀行的私人理財顧問，David。

  「喂。」顧島接起電話。

  冷靜、無情。

  這一聲「喂」，叫得陸天純心驚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