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 辛苦你了
他被劈了十八道天雷后，拖著一副殘軀用盡最後的一點力氣，封了她的記憶，他們那些快樂的過往……
又不知過了多久。他身子倏地震了一下，隨後又長長嘆息了一聲。
啊，是夢啊。夢裡依稀舊時光景，彷彿就在眼前，卻又如隔了幾世般遙遠。盈兒走了，在他去往北溟的路上，漫天飛花……
眼前的一切都歸於無邊的黑暗，他的仇，他的恨，他的怒火，和無助……通通被吞入無邊的黑暗。
黑暗籠罩著他，他快要窒息了，他使出全部的力氣，依然不能掙脫這枷鎖，他要怒吼，可是卻如鯁在喉……讓他心痛、難過、生不如死。
他本要與她奔個白首，卻不料竟是這結局。這不是他想要的。
他這個人，愛一個人便固執地不肯放手。如果他當初不去赤霞宮，她或許不會跌下三十三重天，或者他不執意要娶她，或許她已經有了自己愛的人。
可是她卻永遠消失了。
她走了，她說，他這一份愛她承受不起。這幾千年來，他無數次問自己，如果當初放手了，結局又會怎樣？她又會怎樣？
思想如四處飄蕩的風，倏忽來去。這世間終究沒有如果。他愛她，可是他又給她帶去了什麼？
一滴淚從眼角輕輕滑落……劇痛襲來，息城的意識再一次模糊。
夢裡，盈兒站在他面前影影綽綽似笑非笑，他激動地抱住了她，狠狠地吻她，他問她為什麼要那麼狠心拋下他？為什麼要留他一個人？
她掙扎著，他又倒在了榻上。他聽她斷斷續續地與他說著什麼，他只聽到一句話，她說他不在了，她也不活了。
息城激靈一下清醒了。這不該是盈兒啊，她從來只稱他哥哥。是了，是青城，只有她才稱他帝君。
這個小丫頭竟然還在？
她來到他身邊也有一段時間了，日日跟在他身邊，每天做著北辰宮裡大大小小的雜事，她陪他讀書，陪他練功，可是她想要的他一分也給不了，但願她以後能夠得遇良人……
青城也不知自己是什麼時候進來的，也不知自己是怎麼進來的，反正她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倚著冰榻坐著，整個人都快被凍僵了。
而息城，卻時而昏睡，又時而夢囈不止。
青城伏在榻前，看著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聽他夢中喊著「盈兒」，心便隱隱作痛。
這張俊美無儔的臉，是他又不是他。她一直把他視為愛豆哥哥。
知道今天，她才覺得自己大錯特錯，他是這個世界有血有肉有喜怒哀樂的人。
昏昏沉沉中，他把她當盈兒抱了，吻了。
那一刻，她渾身戰慄，整個人僵在那裡，半分都動不得。他的吻炙熱而霸道，讓她的心中的城牆頃刻間坍塌了，整個人也潰不成軍。
他愛花盈，卻因為一場陰差陽錯的賜婚，弄得傷痕纍纍。花盈走了，如果她還在，看到他這個樣子，又該心碎到何種地步？
「你真的那麼愛她嗎？」
青城看著他，淚水一滴一滴地滴下來，正好落在他的手上，那隻修長白皙的手動了動，又沒了聲息。
青城輕輕地用帕子拭去落在他手上的淚。她愛他，全天界的人都知道。
多少次，她連做夢都渴望去拉一拉那隻手。可是，即便是他睡著了，她依然不敢去輕易觸碰。
即便她再如何愛他，也不會把自己的愛強加給他。
這或許是她心裡最後的驕傲。
他不允許任何人對他動心思，她也只能趁著他睡著的時候伏在他的膝上哭，與他說說心裡話。
他拒絕了她，她其實一直都很難過，只是表面上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聽著她哭，息城的心便隱隱做痛。
他費力地睜開眼睛，「誰讓你進來的？」聲音輕得飄渺無依。
然而這次，那小丫頭也不聽他的話，只一味地抱住他的胳膊不肯鬆手。他待要掙脫時，卻是動彈不得。是呀，他的修為早就被封了，他如今連個凡人都不如。
息城嘆了口氣，又閉了眼。他想讓她出去，永遠不要再進來了。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他不想別人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可是卻被這個小丫頭看見了。他知道她的心思還在他身上，只是他的心已經容不下旁人了。
他拿她沒有辦法，也不忍苛責她什麼。
他愛盈兒，如今只剩了愛而不得的痛，或許她也有吧？
亦或許是小丫頭心性，過個幾百年，幾千年，也許就淡了。
……
夢裡幾多輪迴，息城一時清醒又一時糊塗，清醒的時候便覺有人在喂他喝水，清涼甘甜直入心脾。
糊塗的時候，腦海里便全是花盈的影子，哭的，笑的，玩的，鬧的，那時候他也很開心。
思念如鉤，總是傷得他體無完膚。想到盈兒息城便有些傷感，抬手想用手去擦一擦淚水，卻被鎖鏈嘩啦嘩啦的聲音徹底驚醒：「息城……」
自他被反噬那天起，已不知過了多少時日，體內的毒火終於發作得稍緩和一些了，息城昏沉沉地癱在榻上。
這麼多天的反噬煎熬，他已然是沒有一絲力氣。
「帝君。」
一個聲音傳來，他知道又是青城那小丫頭來了，現在他連責備她的力氣都沒了。
「……」他只睜眼看了看她沒說話，這些天她一直都在守著他。
「帝君好些了嗎？」青城在榻前俯下身子，看著他的臉，手裡拿了個小玉瓶，「這是老神仙送來的醒神玉露，說是助您恢復體力的。」
「……」息城依舊無言地看著她，直到她把那玉瓶送到他嘴邊。
「帝君，服了這玉露吧。」青城語氣淡淡卻帶著果決。息城任她把玉露送入他口中。
只一滴便覺神清。
這玉露確實讓他的身體恢復了一些生機，也有了一絲力氣，「這些天，辛苦你了。」他的聲音有些喑啞，眸子里卻有了光。
「帝君，青城不辛苦，是帝君辛苦了。」見他乖乖服了玉露，青城勉強擠了個笑容出來，想不到他醒來第一句話竟是向她道個辛苦。
「少虞呢？」息城記得他被他丟沒了影兒，不知現在如何了。
「四殿下？」一聽帝君提到四殿下，青城不免嗤一下笑出聲。
「四殿下被帝君丟到了東海，正碰到五殿下在巡海，給撿回來了。不過帝君放心，四殿下無礙，這幾日正在這宮裡思過。」
「……」一想到少虞竟被他丟去了東海，息城不免唇角勾了勾，眉眼也彎彎地有了笑意。
這確實是很好笑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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