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審案(二)
元晗原本關注的只是強佔永業田,以此敲打士族們,在田土之事上不要越線。殷佩這個案子的主角,都被她忽略過去了。沒想到,卻挖掘出一個人才來。
「以你的意思,這殷佩倒是可堪大用。」
「殷佩出手傷了人命,是自己向衙門投案的。公堂之上有一說一,不曾抹黑推脫半點。臣走訪鄉鄰,對她的評價都頗高。臣覺得,應當給她一個機會。」
元晗沉吟。
她相信衛執芸的眼光。衛氏未來的家主,自幼培養出來的識人之術,定差不了。如此,這個殷佩倒是值得一見了。
「青嵐。」
「奴才在。」
「傳旨給刑部,讓她們將東宜殷佩案的卷宗、證據,包括涉案的人,都押送到京城來,傳崔長發、趙星進京,朕要親自審問這個案子。」
「是。」
說完正事,元晗嘆了口氣,對衛執芸道:「冬兒剛剛懷有身孕,太醫說這一胎恐怕坐不住,要卧床靜養避免勞心勞神才好。朕沒敢將此事告訴冬兒,怕他心生憂懼。朕想將宮務交給棠君暫代,又怕冬兒多心。還勞煩大姐勸勸冬兒。」
衛執芸是長姐,衛家的幾位小姐,如衛執英衛執榮,除了肯聽衛蘊冬的話,也就只服這個長姐了。由她來勸慰衛蘊冬,或許能讓衛蘊冬聽進去。
聽說衛蘊冬有了身孕,還沒有來得及驚喜,就知道了可能坐不住胎的噩耗。如元晗所說,卧床靜養或許還有希望,繼續這樣勞心勞力肯定沒有好處。
對後宮君侍來說,宮務不僅僅是權力,也是地位的象徵。皇帝突然將宮務分出去,是皇后失寵的徵兆。所以不能由元晗開口,只能讓衛執芸勸衛蘊冬。
「臣這便去探望冬兒,先行告退。」
衛執芸與元晗說了什麼,外人不得而知。但她出宮后,宮裡傳出來兩件大事。
一是皇后稱有身孕之後,於宮務上力不從心,請棠君協理。元晗准了他的請求,晉棠君為棠貴君,協助皇后處理宮務。
二是皇帝突然要親自過問殷佩的案子,要所有涉案人員都進京,看來是不能低調結案了。
衛執芸面聖后,回到衛府,同衛弗稟報與元晗的談話。
「陛下讓你去瀾折縣當縣令?」
「陛下希望我能查清當年王氏私採的礦石去向,把瀾折縣的礦脈掌握在朝廷手中。」
「陛下這是在給你攢政績,也是在催我告老啊。」
有了礦產,當地稅收必然會提高,經濟富庶,百姓才能安居樂業。不用費什麼功夫就能得到政績,這樣好的事情,必然是要衛弗捨出地位來換的。
這一步棋,元晗一方面能將青州殘餘勢力逐漸瓦解,礦脈收回手中,另一方面又向衛家表示了誠意,換來右相的位置,一舉多得。
「祖母打算什麼時候上表致仕?」衛弗原本就打算致仕,只是一直在等待合適的時機。
衛弗微笑:「還不到時候,陛下心中右相的繼任者,還沒走到台前來。」
「陛下中意的是誰?」衛執芸追問。
衛弗笑而不語,岔開話題:「陛下告訴你冬兒這一胎恐怕坐不住?」
「正是。我覺得應該不是虛言。陛下若是為了抬舉棠貴君,沒必要找這樣的借口。」
「那你怎麼勸冬兒的?」
「直說。陛下擔憂冬兒會因此生出憂懼之心,不敢說實話。可我知道,冬兒不是這樣的性子。」
元晗也好奇,衛執芸究竟是怎麼勸說衛蘊冬的。又不能直接問,怕說漏了什麼。
衛蘊冬倚在榻上,小口小口飲著牛乳,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模樣,笑道:「姐姐實話實說了而已。臣侍沒有陛下以為的那般軟弱,宮務之權皇后的威儀什麼的,和臣侍的孩子比起來,都不值一提。若是最終還是留不住她,只能說臣侍與她的父女緣分太淺罷了。」
元晗聽得動容:「你好好養胎就是,桐兒只是暫代,不會有人越過你去的。」
話這麼說著,但難保不會有人因此生出別的心思。
張疏桐在宮內步步高升,現在更是越過剛剛生了女兒的梁辰封了貴君,又拿到了協理宮務的大權。
桐山張氏在張家主這一代有了衰落的勢頭。沒有出色的女子,又在奪嫡之爭中站錯了隊伍,除了誤打誤撞的張疏桐,其餘外嫁子都被連累,沒有能對本家施以援手的。
靠著張疏桐在宮內得寵,勉強維持住了張氏一流士族的地位。若是他再有一個女兒,更進一步成為皇貴君,將來與太女也有了一爭之力。張家能成為皇帝的父族,那才是真正的第一士族。
張家主盤算著。
只是張疏桐與張家感情淺薄,不願為張家的女子求個好的前程,也不遠提攜出嫁的兄弟們,只撈了交好的張疏柳一把,對其餘人視而不見。
而張疏柳嫁的楊茵,張家主接觸不多,可也能看出她對張家的態度,不像是個願意幫張家的人。
得再送一個聽話的兒子進宮去才好,一面幫張疏桐固寵,一面也能幫扶張家。只是走選秀路子的張疏柳沒能留在宮裡,看來得走走別的路子。
除了張家,更多的人關注的是皇帝要親自審案的事情。
最擔憂的莫過於趙家。
趙昆聽說了要進京面聖的事情,大驚失色,對嫡支來的趙晉幾乎言聽計從,只求不惹怒了皇帝。
難辦之處卻出在殷家。
殷家雖然殷母已經去世,殷佩和兩個妹妹殷如殷齊打理田產供養父親,家境也算殷實。對於趙家提出的歸還永業田給出賠償的方法不接受,一心只要長女回來,否則便要上京城告到御前去。
趙晉見她們已經開始變賣家產打點行李,真的是一副要出遠門的打算,頭疼不已。
現在聖旨一下,殷家人更加執拗,一心只等著上京伸冤。
被彈劾的當事人之一崔長發,半點不見慌亂。趙星雖然傳信與她,希望能嚴懲殷佩,事後必有重謝。但她是嚴格根據律令判的案,也沒有收趙星的謝禮。
即使這封信被御史拿到,作為彈劾她的證據,她也毫不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