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別院(二)
韓雯雯說罷,想了想又道:「你傳信給趙南嘉,讓她去查查趙家在東宜縣的旁支,是不是為了建別院強佔了平民的永業田。田地一事,關乎民生根本,陛下決不允許有人越過這根線的。」
韓家與趙家現在還相差很遠,韓盼盼高嫁進去,難保不會受到為難。能傳信過去,讓趙家記下這份功,以後的日子會好過些。
這個道理韓盼盼顯然也明白。
「姐姐,我……」
韓雯雯制止了他後面的話:「我們家底蘊雖然不如趙家,可是景成這一朝,並不會比她們家差。你不必妄自菲薄,只安心做你的當家主夫便好,剩下的有我們呢。」
「只是,」韓雯雯話鋒一轉,「盼盼,我作為天子近臣,若是將來,趙南嘉讓你從我這裡刺探聖意,你又待如何?一邊是妻主,一邊是母族,你又要如何選擇?」
「我……」韓盼盼嘴唇動了動,卻不知該說什麼。
「罷了,希望不要有這一天吧。」
傍晚時分,趙府收到了韓府的信箋,指名交給趙南嘉。趙府的下人都知道,韓家的公子與自家小姐有婚約,不敢怠慢,信箋迅速送到了趙南嘉手中。
趙南嘉原本以為不過是表情意的話罷了,沒想到拆開后,卻引出了下午未竟的話題。趙南嘉神色嚴肅,拿著信箋尋趙晉。
趙晉也被上面說的事情驚到。
強佔土地與欺男霸女性質不同,後者不過是紈絝惡霸,前者可是明晃晃地動搖國之根本。
看到信箋上說,東宜縣的趙氏族人,為了建別院強佔永業田,趙晉驚得一身冷汗,更別提還鬧出了人命官司。
而縣衙判決被州府改判,這必定是州府之中有人動了手腳。
從皇帝拆了崔、趙、楊三家的婚約來看,必不希望看到士族在地方上做大,趙氏這是成了出頭鳥了。
趙晉急忙找來趙風,商議半晌,決定先傳信回鄉,讓家主出面還了永業田,補償殷家的損失,再撤銷到州府的訴狀,把此事平息下去。
真的能平息下去嗎?
這個案子的第一經手人,原東宜縣令衛執芸,早已在回京的路上了,不日便將抵達京城。衛執芸是衛家嫡支嫡長女,是皇後衛蘊冬的長姐,必然要被元晗召見,她會怎麼說?
但補救的動作還是要做,京城趙府的家僕,快馬加鞭向金陵而去。
趙晉心有餘悸:「嘉兒,這次多虧了有韓氏送來的消息。天子近臣,果然靈通。」
先前對琰州韓氏門第上那一點點的不滿,也已經煙消雲散。門第低一點算什麼,殊不見楊氏甚至是薛氏那樣的家族,也對此一無所知嗎?
從元晗聽到韓雯雯說的案子后,就打算以此為突破口,敲打這些士族們,未必沒有替韓盼盼爭取地位的意思。
這樣的家族裡,總有些內宅的彎彎繞繞。韓盼盼的出身也確實低了,若是能通過這件事,讓趙家人看到韓氏的潛力,真正能提攜扶持,才是元晗最想看到的。
靜溫坊,楊茵的別院。
大夫已經來看過了,開了些驅寒安神的葯。楊素素問了半天,楊崇都一口咬定是自己不慎落水的。楊素素無奈,只能囑咐他好好休息,才和楊茵一同回府去。
對於趙府,平息強佔民田的影響是頭等大事,而對楊府來說,元晗有意將皇子許配給楊素素,才是最大的事。
楊業聽說后難掩驚訝,楊素素因著有楊茵送張疏柳的空當,與元晗的對話,並不像楊業那麼驚訝。
「大姐,你是說陛下有意將十九皇子許配給我?」
楊茵點頭:「韓掌固的船上也是空著的,為什麼偏偏讓你載十九皇子?」
楊素素答不上來。划船的時候她並沒有多想,眾目睽睽之下,船上又有侍衛,也不需要避嫌。
現在被楊茵挑明,自己也覺出不對來。今日船上的人,都是未婚夫妻,到了她這裡搭上了一位皇子,難道真的是十九皇子?
想到十九皇子嬌憨天真的模樣,楊素素頓時感覺有些臉紅。
她的這點變化,都看在楊業的眼中。如果楊素素一直科舉不中,娶了十九皇子是最好的選擇。
駙馬都尉雖然是個虛職,但卻有了授官的資格,若是有機會,能與科舉的進士們有相同的起點。可以說,元晗替楊素素考慮頗多。
「素素,你也不必太在意,陛下的心思不是我們能妄自揣測的,你還如以前一般便好。」
楊素素應是。
「還有崇兒今日怎麼落水了?還是陛下親自救上來的?」楊業又問。
說起這事,楊素素也是不解:「崇兒說是他自己看風景太過入神,才不慎落水的。若是幾年前還有可能,近幾年崇兒穩重了不少,我覺得他落水有其它緣由。」
但是能有什麼緣由,楊素素也說不上來。當時畫舫上只有楊崇和青嵐兩個人,而且兩人之間距離甚遠,沒可能是青嵐動的手。
究竟是什麼原因,恐怕只有楊崇自己知道了。
夜深人靜,楊崇滿腦子都是雲岫那張臉,那張和他自己,足足有七八分相似的臉。
他的確是在畫舫上看風景,湖面上沒有遊人。一葉小舟飄來,上面站著一個年輕的公子,他遠眺著湖心的小船,問身邊年長的宮侍:「我們能不能和陛下一起划船?」
年長的宮侍搖頭:「陛下船上有趙才人和十七皇子,十九皇子都只能和楊小姐共乘一船了。」
年輕公子失望地垂下頭,年長的宮侍安慰道:「待陛下回宮,在太液湖,多的是機會陪你划船。」
這番安慰令年輕公子復又高興起來,他們後面的話楊崇沒有聽清,只覺心亂如麻。
年輕公子看上去尚未及笄,不像是後宮的君侍。但話中的意思,又與元晗很親密,那便是御前的人。
這樣與自己相似的臉,日日陪伴在她身邊。楊崇不敢再想,急忙把這樣不合時宜的念頭甩出去。
他說的自己不慎落水的確是實話,可是究竟是什麼擾亂了他的思緒,卻是不能讓別人知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