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選秀(二)
傳禮官依次報上出身姓名,元晗從幾人身上掃過。眾人都垂目斂息,跪的筆直。看過這麼多人,無甚特色的根本不能讓元晗的目光停留半刻。
但是曲明舒不同。
他只是規規矩矩地跪在那裡,和別人並無二致,但是元晗一眼就看見了他。像一朵盛開的水蓮花,淡雅出塵,籠罩在霧蒙蒙的水汽里,散發著幽靜的芬芳。
他衣著素凈,通身首飾只有一支鎏金銀簪。不同於時下流行的富貴花飾,簪頭花的下半部為一個心字,心字之上以銀絲彎成花瓶的輪廓,瓶口上升起三片葉片,中間有一小插管,插著一株含笑。
實在雅緻又美觀。
「你叫什麼名字?」
方才傳禮官說話元晗沒細聽,現在根本不知道曲明舒的來歷。
傳禮官忙答道:「這是春州林熙縣宣義郎曲祥之子曲明舒。」
「明舒,月色淡雅,很襯你,好名字。」
「多謝陛下誇獎。」
「一鉤殘月帶三星,你這發簪別緻的緊。」
「是臣子的姐姐畫了樣子讓人打制的,原本還有一對耳墜,只是後來遺失了。」
「那未免有些可惜。」
不等衛蘊冬詢問,元晗便吩咐:「留牌子吧。」
衛蘊冬在心中嘆了口氣,曲氏還是被皇帝看中,留了牌子。
據他所知,曲氏不僅性情風雅,更擅詩畫。他入了宮中,趙彥對元晗的吸引力便不值一提。早有預料曲氏會得了元晗的心思,他不敢有什麼太明顯的動作,只能在位次上動一動手腳,讓曲氏最後入殿。
皇帝選秀之時多半不會留到最後,可元晗還是見到了曲氏。
不管衛蘊冬怎麼想,景成元年的選秀終於落下了帷幕。中選的男子們回到家中等待冊封的旨意,落選的歸家自行婚配。
此次選秀,只留了三個人的牌子,建陽衛氏的衛莞、金陵趙氏的趙彥,還有個出身低微的曲明舒。中選落選,都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衛莞回到家中在京城的宅子。衛氏分家后,東府西府關係惡劣,衛莞的母親衛仁在京城純義坊置辦了宅子,與衛弗的右相府不相往來。
對他的中選,衛仁非常滿意。衛弗年邁,過不了幾年便要告老,衛傳衛佑都沒什麼大出息,西府只能靠宮中的衛蘊冬暫時撐起來,直到衛執芸幾人起勢。
現在東府在宮中有了衛莞,除了比衛蘊冬少了皇后的位置,其他樣樣不差。雖然他已經育有太女,可是皇帝年少登基,太女能不能平安活到陛下百年順利即位,還未可知。
只要衛莞在宮中誕育下皇女,與衛蘊冬所出的太女分庭抗禮,東府西府便到了同一水平上。下一任的族長位置,她未必沒有一爭之力。
相似的情況也出現在曲府。
曲明舒出身商戶,是家中的嫡子。外祖家是曾經富甲一方的皇商孫氏,但是孫氏在奪嫡中站在了豫親王元昀的陣營里。如果不是在查抄徐氏的事情上出了份力,恐怕現在就不僅僅是衰落這麼簡單了。
商人重利,孫家的沒落直接導致了曲明舒的父親孫氏在曲家的地位一落千丈,連帶著二女一子都失了寵愛。曲祥更是將理家的大權交給了側室丁氏。
丁氏是原戶部尚書丁芳的族孫,寒門出身,上不得檯面的手段很多。仗著丁芳的勢,處處與孫氏為難。雖然徐氏覆滅后,丁家比孫家更慘,但丁氏更得曲祥的歡心,在府中依舊如魚得水。
曲明舒的兩個姐姐,一個體弱多病,一個習武成痴,遠沒有丁氏所出的女兒得寵。曲祥時常將庶女帶在身邊,儼然一副繼承人的樣子對待。
去宮門前接人的馬車停在曲府門前,一大家子人都整整齊齊在門前行禮:「見過小主。」
曲明舒親手扶起父親與姐姐,臉上帶著一絲暢意的笑容:「都起身吧。」
曲祥臉色不太好,曲明舒這樣的舉動,就是要為孫氏撐腰的意思。但也只能忍了,今時不同往日,身份不同了。
「我離家日久,與父親姐姐有話要敘,明日再去拜見母親。」
曲明舒一句話將曲祥堵在門口。她面色黑如鍋底,但是礙於身份不能發作,只恨恨地留下一句「逆子」,拂袖離去。
「父親,二姐呢?」
「亦初那孩子聽說朝廷要開武舉,一心想考個武狀元,前些日子回鄉去了。」
曲明舒點頭:「二姐若是能考中,也是件好事。大姐有學問,卻礙於商籍不能科舉,難得武舉對戶籍沒有限制,讓二姐去試試也好。」
對於孫氏和體弱的大姐曲亦瑤,曲明舒十分不放心。
「我入宮之後,家中無人照應,父親對那丁氏無需客氣。我一日在宮中,父親地位穩固一日,沒人敢動你們。」
如此叮囑許久,直到夜半方才歇下。
另一邊,趙彥和趙煜都被接回趙風府上。趙彥驚奇的發現,母親居然還沒到京城,只有剛剛中了狀元的長姐趙南嘉在。
「大姐,母親臨行前囑咐我,萬事不可出頭,相助九弟中選。如今,是出了什麼變故?」
想到楊茵,趙南嘉面上不由浮現出厭惡之色:「母親打算等你落選后,將你許配給蘇州楊氏的楊茵。」
趙彥並不認識楊茵,可是婚姻一事有母親做主,他對楊茵並沒有喜惡:「所以是出了什麼事?」
「那楊茵企圖買兇殺了她弟弟妻主的正夫,這樣人品敗壞的人,怎麼能讓你嫁給她?」
這裡面的關係趙彥想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去年大姐進京的時候,替人擊了登聞鼓,結果卻敗訴了。若不是母親以官銜相救,怕是前程盡毀。
趙彥隱約聽說了一些,想來就是和楊茵有關,所以趙南嘉對她是不加掩飾的厭惡,又怎麼會容忍楊茵成為他的妻主?
「是大姐自己做主揚了我的名聲,助我入宮?」
這幾日趙南嘉也想了不少,除了自己違背母親的意思擅自做主之外,怎麼想都覺得自己沒錯。可是趙彥一句話就點到了她心虛之處,不免有些氣弱:「等母親進京,我自會去向母親請罪。」
趙彥有種預感,趙南嘉自作主張改了他的親事,受影響的人可不是一星半點,恐怕還有大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