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怒火(二)
「啪」又是一藤條抽在楊茵的胳膊上。楊業手上沒有留情,夏日又衣衫單薄,楊茵的衣袖上很快洇出點點血跡。
楊素素「撲通」在楊業身邊跪下:「母親,大姐還要讀書習字,不能打了。」
楊業根本不理,再次揚手,藤條抽在楊茵背上,發出沉悶的一聲響,伴隨著楊茵嗓子眼裡沒壓住的一聲痛哼。
「你現在不過是一介貢士,便不把人命當回事。你這膽量,若是做了官,不知道要把我們楊氏連累到什麼大不韙的罪名里去。」
出了今天這一檔子事兒,楊素素才知道,楊茵暗地裡為楊崇做了這麼大一件事,雖然失敗了,但是她是把楊崇當做家人的。
這麼多年與她針鋒相對的愧疚之心上涌,毫不猶豫為楊茵辯駁:「母親說過,我們身為楊家人,做事情要考慮家族,而不是憑自己一時腦熱。劉霞是母親選的兒媳,既成定局。為了維護兩家的關係,保護崇兒,大姐這麼做雖然手段過激,卻也是為楊家考慮,這也錯了嗎?」
楊業被她氣了個仰倒:「素素,雇兇殺人在你眼裡也是為家族考慮了?」
「素素,不要說了。」打斷她的是楊茵,「母親,讓范氏消失,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我不認為我有錯。我唯獨錯在,低估了范氏夫女的運氣,不僅雇了鏢局護送,路上還有趙南嘉相助,失手了而已。」
楊業又是幾藤條抽在她身上:「你既然沒錯,那就在這跪到想明白為止。」轉頭看著跪在另一邊的楊素素,「你要是想陪著跪,那就一起。」
楊素素一聲不吭,膝行幾步,跪在楊茵身邊,態度不言而喻。
楊業離開了,書房裡一片寂靜。
「母親總說我心狠,你不覺得我雇兇殺人是錯的嗎?」楊茵突然開口。
楊素素一愣,才反應過來,楊茵是在問她。
「殺人是不對啊,可是當我知道崇兒要對著個村夫做小,我想殺了劉霞的心都有了,只是你做了,我膽小不敢而已。」
「你既然覺得不對,為什麼還要為我求情,跟我一起罰跪?」
「你是在幫崇兒啊,我自己想做不敢做的事情,有人做了,我不說謝謝,總不能還假惺惺的指責吧。」
「如果我本意不是想幫崇兒呢?如果我能做主,我也許就讓崇兒嫁給那位,為自己換取更大的利益呢?」
「不是想幫崇兒,你也是為了楊家,不然你和范氏無冤無仇,你殺他幹嘛?」說到楊崇與元晗,楊素素又嘆了口氣,「母親總說崇兒嫁給陛下當不了正君,也處理不好與正君側君的關係。早知道崇兒嫁給劉霞還是低人一等,還不如給陛下當側君呢,至少現在也是個高品級的君侍,不至於連個誥命都沒有。」
楊茵不說話,楊素素也安靜下來,書房外的楊業,心中也湧上淡淡的懊悔。正如楊素素說的,在衛皇後下面當側室,也比在范氏手下當側室要好得多。
皇室的暗潮洶湧都是暗地裡的,明面上的磋磨不會出現。薛太後身居佛堂不問後宮之事,衛皇后也不是個不能容人的。再加上楊崇與元晗的情意,他若是入了後宮,未必不能過的比現在好。
此時,被楊家眾人惦記的楊崇,處境的確是不好過。
京兆府的衙役,得了葉維的暗示,行刑分寸拿捏的極好。劉霞受了一百杖刑,沒傷筋動骨,卻也吃了不少苦頭,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回到府上,又是請大夫診脈,又是煎藥又是外敷,亂糟糟折騰了好一陣子。田氏看著劉霞喝了葯,昏昏沉沉睡下,這才騰出空來「料理」院子中的兩個女婿。
見田氏出門來,范氏剛要嚎啕哭訴,田氏一記耳光扇在他臉上:「嚎,你使勁兒嚎,吵醒了綺文我要了你的命。」
范氏的哭腔頓時卡在嗓子里。田氏還覺得不解氣,抄起院子里的笤帚就往范氏身上打,一邊打一邊低聲罵:「接你進京不是讓你來享清福的,人還沒來先給家裡添了這麼大一樁禍事。你個千殺的喪門星,我家綺文好端端一個三品的大官,就這麼丟了。」
田氏分不清三品的散官和實職的區別,只知道三品是個極大極大的官了,就這麼丟了。她心裡氣極,手上便不留情,笤帚的穗桿打在范氏臉上身上,留下一道道血印子。
范氏不敢哭喊,也不敢躲避,只能稍稍護住頭臉。他的兩個孩子看見父親被打,上前一左一右抱住田氏的手,一邊叫「爺爺」一邊給范氏求饒。
兩個孩子畢竟是劉霞的骨肉,又是女孩,田氏被這麼一抱,便也順勢停了手,指著范氏道:「這些日子好生伺候綺文,有半點差錯便能休了你。」
范氏連連叩頭:「父親放心,父親放心,我一定好好侍奉妻主。」
「滾回房去。」
范氏帶著兩個女兒連滾帶爬地走了,院子里還剩下楊崇。雖然這次的事情原本與他並無半點關係,但一想到他的姐姐居然雇凶要殺了劉霞的兩個女兒,自己的兩個孫女,田氏的氣就消不下去。
還有明明事情已經結束了,他還要狀告妻主,害劉霞挨了一百杖刑,官還丟了一級,氣的眼珠子都要冒血絲了。
方才手上的笤帚方才被兩個女孩抱住拿走了,便在院子里巡視一圈,抄起一根粘知了的粘桿,劈頭蓋臉打了下去。
「自己生不出,還要害我的孫女,我們劉家要不起你這樣的賤人。還敢狀告妻主,你是不是攀上高枝了?出嫁前就不安分,你想高攀人家還不要你呢。難怪你娘急匆匆要把你嫁出來,原來早就不乾不淨。可憐了我們綺文,就這麼被你們欺負。」
楊崇原本垂頭不語,棍子打在身上比笤帚疼的多,他也不躲閃,彷彿是感覺不到痛一樣。
可是田氏提到他「攀高枝」、「出嫁前不清不楚」時,楊崇瞬間抬頭,眼睛里射出仇恨的光,一字一頓道:「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