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家事(二)
元晗上表推辭,再下詔,如此三次,終於是接受了。
冊封太女不是小事兒,大典定在四月初六日,禮部上上下下又忙得雞飛狗跳。衛蘊冬卻與元晗說起另一件事:「殿下,清兒這孩子如此得母皇喜歡,是不是趁此次機會,給張侍君晉一晉份位?」
張疏桐第一個入府,陪伴元晗的時間也最久,現在又生下了長子元清,深得泰初帝的喜愛,晉一晉份位也是應該的。
「那就晉為側君吧。」
「殿下得封太女,後院的君侍們本該一起晉一晉份位的,可是薛側君已經是側君,晉無可晉,殿下不若給他加封個封號?」
提到薛意,元晗皺眉。薛意嫁進她府上已經一年多,這麼長的時間裡,元晗見到他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可是他在元晗這裡刷的存在感卻是不少。每當元晗想起他,他總能巧妙地進宮了或者是回娘家了。
「薛氏便罷了,他從未承寵,不當得封號。倒是梁辰,側君的位置已滿,他倒是可以加個封號。」
聽到薛意一年多從未承寵,衛蘊冬驚了一下。隨即想起京中的傳言,薛氏新婚夜將妻主拒之門外,還有衛執榮看到的,元宵節薛意與另一個女子遊玩賞燈。
心裡有了些猜想,衛蘊冬還是收起了驚訝的表情,接過元晗的話頭:「那臣侍便讓禮部擬幾個封號,給殿下過目。還有王氏,他入府時間短,沒有承寵,又是個沒有上過玉牒的側夫。但是在行宮這段時間,臣侍看他是個有心的,想替他跟殿下求個恩典,給個七品良儀的份位如何?」
這一年多元晗好歹見了薛意幾次,進過一次琉璃閣,雖然很快就被薛意氣走了。可是王恆入府也快有一年了,元晗一共就見了他兩回。
一回是衛蘊冬進門見禮,一回是他主動要求去避暑行宮侍奉衛蘊冬。他的扶雲軒,元晗更是從未踏足,甚至都不知道在府中何處。
在元晗心中,王恆的印象淡漠到只有一個隱約的輪廓,是個沉默低調恪守本分的人。這樣的人,給個抬舉的名分並不為過。
「既然是入了你的眼,便抬他做個六品孺人吧。」
衛蘊冬知道元晗這是在給他立威,得了正君的賞識便能晉位,還有誰會不服他的管治?衛蘊冬心裡有一些甜意,笑道:「那臣侍就替王氏謝過殿下了。」
元晗抬手放在他隆起的腹部上:「若是想謝我,就平平安安給我生個嫡長女,我要父女平安。」
衛蘊冬斜倚在她懷裡:「殿下就知道是個女兒?」
元晗湊到他耳邊,狀似神秘道:「我問了汪太醫,她說八成是個女兒。我有了嫡長女,母皇也能安心一些。」
她的聲氣暖暖地吹在耳邊,帶起衛蘊冬皮膚上一片戰慄。待聽到最後,之前的些許曖昧之情,頓時消散。
衛蘊冬一直都知道,泰初帝的病情,是壓在元晗心頭的一塊巨石。明知道這塊石頭早晚要落下來,可是親眼看著這個過程,一點都不好受。
她還要頂著這樣的壓力,每日處理朝政,裝作若無其事地陪伴泰初帝。衛蘊冬伸出胳膊環上元晗的脖子,他能做的,只是這樣靜靜地陪著她罷了。
這廂二人議完家事,溫情脈脈,另一邊楊府中,氣氛就要肅殺得多。
一身勁裝打扮的女子半跪在堂下:「大小姐召屬下來有何吩咐?」
楊茵面沉似水,聲音中彷彿帶著無盡的怒火:「從耀州金棉縣出發進京,若是要你半途截殺,在哪裡動手比較好?」
儘管一開口就是截殺這樣血腥的話,勁裝女子毫不變色,反而沉吟了一番問道:「走水路還是走陸路?幾個人?有沒有侍衛?」
「三個人,一個男人兩個女孩,走陸路如何?走水路又如何?」
「若是走陸路,途經峰州一帶。峰州多山,山匪也多,在這裡截殺最好。若是走水路,途經春州與峰州交界處。此處的春江多險灘,船體震蕩跌落幾個人是常有的事。運氣好的能撈上來,運氣不好的,便就此屍骨無存。」
楊茵面上有些許滿意之色:「貧苦人家,侍衛應當沒有,或許一個。目標是一個成年男子,和兩個女孩子,一個三歲,一個四歲,畫像一會兒有人給你。你若是需要人手,儘管去挑,只是要瞞著母親和二妹。」
勁裝女子臉上飛快閃過一絲不忍,隨即又恢復面無表情:「屬下遵命。」
天氣漸漸暖和起來,溫泉行宮的桃花開得早,一樹一樹粉嫩的花瓣舒展開,卻沒有任何一個人駐足欣賞。
泰初帝的狀況越發不好了,已經到了需要樓院正施針才能醒過來的程度。
樓院正跪在龍榻邊,拔出泰初帝身上最後一根針,又等了片刻,泰初帝才幽幽轉醒。身邊圍了一圈的人,人人臉上都帶著焦急之色。
殿外的春光正好,撒進殿里,在地磚上映得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朕睡了多久了?」
薛皇后眼睛有些紅:「陛下睡了七八個時辰了。」
泰初帝抬手撫了撫他的臉:「朕這不還活著么?看你這眼睛。」
薛皇後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是臣侍不好,陛下恕罪。」
安撫了薛皇后,泰初帝又問:「晗兒呢?」
元晗忙擠到泰初帝面前:「兒臣在。」
「這幾日傳崔致衛弗來見朕吧。」
元晗喉頭一酸:「崔相與衛相還要參加兒臣的冊封大典呢,母皇不若等一等,等身體好起來,回宮再召見。」
泰初帝微微一笑,依舊很堅定:「晗兒,傳她們來見朕。」
「兒臣,兒臣遵旨。」
元晗強忍住喉頭的哽咽。
說了會兒話,宮侍抱著元清來給泰初帝看。泰初帝用了些膳食,便又倦色上涌。薛皇后服侍著泰初帝睡下,她又叮囑了一句:「記得宣崔致與衛弗來行宮見朕。」
元晗忍著淚意點頭:「兒臣記著呢,母皇放心。」
泰初帝這才睡下。
一眾人等退出寢殿,薛皇后再也抑制不住,嗚咽出聲。隨侍的君侍都淚盈於睫,面有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