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大婚(四)
素錦望著明顯慢了一拍的衛蘊冬,只見他面色緋紅,眉眼間儘是春色,識趣地不再多問。
早膳不算豐盛,但大多是衛蘊冬常用的。兩人安靜地用膳,元晗偶有詢問,衛蘊冬也只是點頭或者簡短地回答。
用完早膳還要進宮謝恩,所幸二人起來的並不算晚,不會耽誤時辰。衛蘊冬按品大妝,二人攜手上了車駕,往宮裡駛去。
泰初帝在御書房等著她們,喝了衛蘊冬敬的茶,臉上帶了些笑意:「娶了正君就算是成了家了,成家立業,業也該立了。朕過幾日便啟程前往行宮避暑,你留在京里處理朝政吧。」
雖然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卻沒想到來的這麼快。元晗的推托之詞還沒說出口,泰初帝便端起茶盞:「去拜見你父后和父君吧,別耽誤了。」
元晗只能告退出來。薛皇后與和賢君也只是照例叮囑了幾句,賜下了幾樣珠玉首飾。衛蘊冬一一收了,又回到安親王府。
正君入府,所有的側君侍君甚至僕從都要來見禮,正院已經等了不少人。衛蘊冬卸了大妝換了常服到正堂的時候,元晗已經坐在上首喝茶了。
久未謀面的薛意都到了,坐在元晗下方,後面是張疏桐幾人。見衛蘊冬進來,元晗放下茶盞,笑看他坐在他的身側。
衛蘊冬以眼神示意,素錦立即將織錦蒲團放在堂中,這才笑道:「我今日初入王府,論資歷諸位都比我長,日後還需上下同心,使殿下無後院之憂。」
坐著的幾人都起身答道:「謹遵正君教誨。」
在場的幾人,除了元晗與衛蘊冬,數薛意身份最高。許是有人提點過他,他倒是規規矩矩在蒲團上跪了,端起茶盞高舉過眉梢:「側君薛氏,參見正君,請正君喝茶。」
衛蘊冬接過茶盞喝了一口,笑道:「薛側君快請起。」
又讓素錦將準備好的見面禮奉上。薛意起身後,張疏桐由苒兒扶著,走到蒲團邊跪下。張疏桐的身孕已經七個月,行動間頗為不便。
衛蘊冬看了元晗一眼,她只是低頭喝茶,並不說話。心下知道這是在為他撐腰,並不以有身孕免了張疏桐的敬茶,為他這個正君立足了規矩。
「侍君張氏,參見正君,請正君喝茶。」
衛蘊冬接了張疏桐的茶,弄月上前去,與苒兒一起扶張疏桐起身,在一邊坐了。
「張侍君快免禮,你為殿下孕育子嗣,是有功之人。我在家時閑來無事,便要了長姐女兒幼時的舊衣,裁剪了些小兒的衣物,張侍君若是不嫌棄,便來我這裡取走。」
「多謝正君,臣侍求之不得。」
二人又閑話了幾句,這才作罷。梁辰也依樣敬了茶,得了見面禮。
「正君,這是府上的賬目和對牌,原先由臣侍與張侍君共同打理,現在交還與正君。」
衛蘊冬客氣了幾句,便收下賬目。
梁辰退下后,又有一人上前來跪下:「臣侍王氏,參見正君,請正君喝茶。」
正是王林的嫡子,在元晗府中做側夫。
當初一頂小轎把王恆送進了刺史府,又跟著儀仗一路回京。梁辰把他安排在西側的扶雲軒,他就閉門不出。元晗回京后忙著大婚,幾乎都快忘了他。
衛蘊冬像是做足了功課,一點都不驚訝,依舊笑盈盈地寒暄了幾句,給了賞賜。
接下來是侍從家僕們。
外院總管墨兒,內院總管染秋,王府侍衛丁影和文茜,還有元晗身邊的硯兒、秋書和阿福,都一一見過。
衛蘊冬看見和阿福一起行禮的秋書,目光微不可見地頓了頓。
元晗依舊是坐在一邊喝茶不語,安靜地當一個背景板。衛蘊冬想了想,只是當做不知,按照尋常侍從的份例給了賞賜。
幾位管事建完,其餘侍從家僕們俱在院子里行了禮,得了賞賜。所有人都見完禮,元晗放下茶盞淡淡道:「正君初入門,爾等當盡心儘力協助正君管理府上事宜,若有偷奸耍滑者,嚴懲不貸。」
眾人紛紛應是,爾後各自散去。
衛蘊冬支使了身邊的素錦弄月下去,想著秋書的事要不要問一問。秋書若是通房,自然是要給通房的待遇。若不是,沒必要讓他顯得與眾不同。
元晗見衛蘊冬沉思,又欲言又止,忍不住問道:「冬兒,可是有什麼事情?」
衛蘊冬想了想,這事兒不若問元晗的好,便笑著說:「臣侍聽說秋書是父君賜下的,想著要不要提一提他的份例。可是阿福跟在殿下身邊更久,厚此薄彼反而使他們離心。」
元晗不知這些內宅的彎彎繞繞,答道:「秋書雖然在我身邊時日不久,但是機敏能幹,我便讓墨兒給他和阿福一樣的份例,倒是不必再提了。」
衛蘊冬瞭然。元晗對於阿福與秋書是一樣的態度,說明秋書也只是普通的侍從,並不是元晗的通房。
想到昨晚阿福對秋書引人深思的陳述,心中多了一份警惕,面上依舊是笑著:「阿福當真是好相貌,臣侍自嘆不如。」
元晗見堂上無人,笑著摟了他的肩:「相貌是父母給的,堂堂正君何必和一個侍從相比。你的才學品性,多少個阿福都及不上。」
「臣侍哪裡有什麼才學,不過是閑來搗鼓些小玩意兒罷了。論才學,臣侍的螢火之光又怎敢與殿下的皓月之輝相提並論。」
「聽聞冬兒的手書一字千金,不知我有沒有這個榮幸得一幅題字?」
衛蘊冬似笑非笑:「殿下是從何處『聽聞』的?」
「你那些……」
話沒說完,元晗察覺到不對。婚前悄悄摸進人家的新房,偷看人家的嫁妝布置,彷彿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情。當下立即改口:「本王興緻正好,欲作畫一幅,還請正君紅袖添香。」
衛蘊冬被她攬著往書房走去,也不再追究元晗偷入婚房的事情。
鋪開絹紙,元晗看了看在一邊垂頭研墨的衛蘊冬,手中炭筆刷刷勾勒出人形,再以墨筆顏料勾線上色。
衛蘊冬看著元晗手下逐漸成型的畫作,問道:「都道殿下畫作寫意,神形兼備,怎麼臣侍見到的都是工筆畫?」
元晗玩心一起,用炭筆在他鼻尖一抹,留下一筆墨痕:「自然是工筆才能把冬兒的形貌完完整整留在紙上,以慰相思之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