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元宵
官署的假期一直放到正月十五元宵節,元宵夜賞花燈,也成了年節最後一個歡慶活動。
夜裡沒有宵禁,已嫁的未嫁的男子都可以上街遊玩,有婚約的或可與妻主見上一面,或者看對眼的回家請母親上門提親,成就了無數佳話美談。
元晗將之前的畫作完成,裝裱好讓硯兒送到衛府,指明給衛蘊冬的元宵禮物。
結果硯兒兩手空空回來傳話:「衛公子收下了殿下的畫,只說讓我替他轉達謝意,就沒有了。」
元晗難免失望。
元宵這日,天剛剛擦黑,街上便熱鬧起來。元晗在東市的天香樓訂了雅座,帶著張疏桐和梁辰一起出去看燈。天香樓靠近朱雀大街,足足有四層高,在一片民居里算是鶴立雞群,是看花燈極好的地方。
馬車停在東市門口,元晗護著張疏桐,梁辰跟在她身邊,硯兒阿福苒兒隨侍在側,陌歌和丁影警惕地觀察著周圍。
京城的繁華由此徐徐展開。東市街道兩邊的鋪子都極熱鬧,胭脂衣裳珠寶首飾晃花了人眼,各種小吃的香味填滿了整個街區。街邊掛滿了各色花燈,看燈的猜謎的摩肩接踵。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張疏桐與梁辰,平日里看著穩重,在這樣的環境里,也不免露出幾分孩子氣來。張疏桐懷著身孕,對路邊的小吃卻是好奇心滿滿,又不敢吃太多,每樣略嘗了一口,剩下的都賞了苒兒硯兒和阿福。
梁辰喜歡新奇玩意兒,手中提了一隻琉璃燈,荷包里收著幾塊番邦運來的亮晶晶的石頭,面上戴著一隻黑白「鬼臉兒」,看起來不僅不嚇人,還頗有些滑稽。
一路吃著玩著,總算是到了天香樓。元晗一邊要護著張疏桐,一邊還要盯著梁辰不要被人群衝散,甚是辛苦。
苒兒硯兒阿福每人手上都捧著好幾樣吃食,陌歌手裡還拿著不少小玩意兒,到了雅間里,俱都鬆了口氣。
天香樓的雅間,一般的官宦人家還訂不上。墨兒亮出了安郡王府的身份,加上元晗現在在朝中炙手可熱的地位,這才訂到了位置最好的雅間。
幾人在雅間看了會兒燈,只聽門外小二的聲音傳來:「衛公子,到了,就是這間。」
接下來是衛蘊冬禮貌的道謝:「有勞。」
下一刻,雅間門被推開,衛蘊冬一身暗青色長袍,外面罩著煙灰色狐皮斗篷,立在門口。
聽到「衛公子」三個字的時候,元晗的心瞬間提起。門被推開后,看到衛蘊冬的身影,元晗像是嚴寒的天氣里喝了一杯熱酒一般,渾身暖洋洋的。腦子裡也轉過無數念頭,他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是特意來尋我的嗎?他是要和我一起看燈嗎?
衛蘊冬原是和家中的四妹五妹約好,一起來天香樓看燈。衛執英和衛執榮先他一步出發,說是已經在天香樓訂好了雅間。衛蘊冬到了天香樓,剛報上自己的名號,便被小二領到了這裡,推開門,雅間里的卻是元晗幾人。
未婚夫妻趁著元宵賞燈見上一面,甚至一同遊玩,都不是什麼新鮮事兒。所以小二理所當然地認為,衛蘊冬是元晗約出來的。
梁辰與張疏桐都沒見過他,但是方才小二稱呼他為「衛公子」,又把他領到他們的雅間,他的身份不言而喻。
場面一時有些無措起來。
理論上來說,衛蘊冬只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張疏桐和梁辰是皇室的侍君,身份比他高,應當衛蘊冬向他們行禮。但是皇帝已經賜婚,只差旨意未下,衛蘊冬作為正君,要受他們的禮。
雅間里,元晗不在狀態,張疏桐與梁辰對視一眼,在對方眼中看見了猶疑無奈。倒是衛蘊冬先反應過來:「我與四妹五妹約好了看燈,小二領錯了路,打擾殿下與二位侍君了。」說完先行了一禮,關上了雅間的門。
元晗一顆心提的老高,最後又失望落回原處。
衛蘊冬離開不久,雅間的門又被敲響:「殿下,方才兄長打擾了殿下,臣女特來賠罪。」
元晗無奈,打開門,門口站著的,正是衛執英與衛執榮。
衛家在衛蘊冬母親一輩已經分過一次家,現在衛府只留下嫡出的長房和三房。衛蘊冬母親衛傳,是個從四品的文散官,三姨衛佑也只在衛氏所在的霞州謀了個六品的官職。
但衛蘊冬這一輩出色的不少。
長房嫡長女衛執芸,泰初十八年探花,現在還在縣令的任上,政績卻是得到過泰初帝讚揚的。次女衛執茗,泰初二十一年新科進士,現在翰林院察用。三女衛執萍,跟著崔致在江南讀書。留在京中的除了衛執茗,就是衛執英與衛執榮了。
兩人站在雅間門口,衛執英臉上帶著虛假的笑容,衛執榮手中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精巧的點心。
「兄長方才冒犯了殿下,這些茶點權當是為殿下賠罪了。」
說是賠罪,反倒像是來興師問罪的。衛執榮把托盤往元晗手中一塞,轉身離去。
元晗看著滿滿一托盤的點心,哭笑不得,她也沒欺負衛蘊冬啊,這兩個未來的夫妹怎麼這麼凶?
衛執英走了幾步,又倒回來:「方才在街上看見了殿下府上的薛側君,還以為殿下也在呢,不想卻是在這裡遇上了。」然後意味深長地看了元晗一眼,轉身走遠。
元晗並不在意衛執英說的薛意在外面玩的事情。他平日里除了進宮和回娘家,哪裡也不去,這麼熱鬧的日子出來玩玩也不奇怪。元晗想不明白的是,衛執英與衛執榮為什麼對她這麼大的敵意?
另一間雅間里,衛蘊冬無奈:「你們何苦去氣她?」
衛執榮憤憤道:「她居然不提約哥哥賞燈,自己帶著兩個侍君好不逍遙。」
「還有她府上的側君,薛氏有什麼了不起的,新婚夜不讓妻主進門,元宵佳節和別的女子在外遊玩,就這麼縱容著?她這個郡王也太窩囊了,以後怕是要讓哥哥受氣。」
衛蘊冬失笑:「那你就這樣明著給薛氏上眼藥?萬一她以為是我指使的,還沒過門就要打壓排擠府里的側君,豈不是要不待見我?」
衛執英語塞,急道:「那我去跟她解釋清楚。」
「這不是更畫蛇添足?」
衛執英徹底沒了脾氣:「哥哥,對不起,我好像做錯事了。」
衛蘊冬不再逗她:「放心吧,殿下不會因為這點事猜疑我的。」
「真的?」
「真的,她現在也許還沒搞清楚你們到底為什麼對她有敵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