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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衛氏

  又到了臘梅飄香的日子,元晗收到了右相府上發來的賞梅帖。去年她剛剛回京,萬事只求低調,去衛府賞梅后,還被元昀猜疑了好一段時間。

  這一年裡忙著開府,授官,又忙了幾件大事,再度收到賞梅帖,不禁想到了那個梅韻飄香的男子。

  去年賞梅時,衛蘊冬說他正月生辰,過完年就十八歲了。一年過去,他依舊待字閨中,算起來已經十九歲了。元晗心中想著,去歲他在花廳烹茶的樣子浮現心中。手下微動,一幅美人烹茶圖現於紙上。

  元晗的畫作多寫意,甚少工筆,但是衛蘊冬烹茶的樣子,卻在元晗心中,是一幅工筆畫。

  畫完稿本,頓覺不妥。

  衛蘊冬是士族未嫁男子,她自己是皇室,貿然畫一幅未婚男子的肖像,實為輕浮。正想將畫紙撕毀,可是紙上垂首烹茶的男子,唇角帶著柔和的笑意,溫潤如玉。元晗心中不舍,神差鬼使地將畫紙卷好,放進書架最深處,與眾多畫卷放在一處,不引人注目。

  衛弗的賞花宴和去年沒有什麼變化,依舊是在花廳,依舊是那幾個人。今年赴宴,不再需要黃珊的遮掩,元晗坐了安郡王府的馬車,到了衛府門前。

  衛蘊冬系了件大紅色的斗篷等在花廳門口,顯得他膚如凝脂,眉目間儘是溫柔。元晗想到那幅沒有完成的畫作,心中不由快跳了兩下。衛蘊冬向她行禮:「安郡王殿下。」

  元晗回以一禮,從阿福手中取過兩隻小瓮,遞給衛蘊冬:「去年喝了公子的梅花茶,無以回報。這一瓮是避暑行宮中的山泉水,這一瓮是夏日竹葉上的露水。寶劍酬知己,紅粉贈佳人,這兩瓮便贈予公子,聊作心意。」

  衛蘊冬微笑:「都道殿下風雅,贈出的禮物也不俗,多謝殿下了。」

  進了花廳,黃珊幾人已經到了,正在品茶閑聊,竟是將上首的主座留給了她,衛弗在一旁陪坐。元晗一番推讓,最終還是讓衛弗這個主人家坐了主座。

  品了一番茶,話題逐漸聊到政事上。

  「丹州戶草貪墨一案可有進展?」衛弗問。

  黃珊答道:「丹州的這個戶曹陳煥可是膽大包天的,掌管一州戶籍賬目田宅徭役,貪墨之數就有近十萬兩,這還不算陳氏一族借陳煥和徐氏的權勢,霸佔鄉鄰的財產。像周寶金這樣的例子,不是少數。」

  「有證據嗎?」

  「除了王御史拿到的賬本和陳煥府中的家僕,暫時還沒有別的證據。事涉徐茹,徐晶也不會袖手旁觀,難啊。」

  崔雅看著窗外飄揚的雪花,嘆道:「年關將至,取證更是困難。待到過完年,什麼痕迹都抹平了。」

  這也正是元晗擔心的,如果不能從陳氏這個缺口打開徐氏的圈子,後面恐怕會更難有機會了。

  「徐氏一族畢竟根基淺薄,王氏才是根深葉茂的大士族。元昕被幽禁,王氏失了目標,但是殿下不得不防啊。」

  元晗點頭:「衛相說的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王氏一族暫且動不得,只能分而化之,徐徐圖之了。」

  「殿下是想通過王倩分化王氏內部嗎?」

  「不錯,王倩出身王氏,可是並沒有受過家族恩澤,甚至有些積怨。以她為突破口分裂王氏是個不錯的選擇,唯一不足的是,她年紀尚輕,待到長成變數太多。」元晗一口氣說完,抿了口茶,嘆道,「但是現在沒有別的辦法。」

  聊罷政事,話題又漸漸轉到了別處。衛弗出聲道:「冬兒,取酒來,我與幾位大人喝一杯。」

  衛蘊冬應一聲,從炭爐上取了溫好的酒,為幾人倒上,又取了琴來助興。

  元晗對琴藝不甚精通,但卻覺得張疏桐的琴藝或許比衛蘊冬更勝一籌。去年回京時,張疏桐在驛站彈奏的那一曲,到現在還不知道曲名呢,回去便問問他。

  聽著琴,不由多喝了幾杯。元晗尚且清醒,可黃珊葉訓幾人都有些步履搖晃了。衛蘊冬見怪不怪,吩咐侍從扶了幾人去花廳旁的廂房歇息醒酒。

  元晗待要告辭,衛蘊冬道:「殿下飲了熱酒,出門冷風一吹沖了酒氣,怕是要頭疼。不若與幾位大人們一起歇一歇,再回府去。」

  衛弗待客的茶與酒俱是上品,元晗感覺腦子還清醒,可步子卻有些凌亂。便也不逞強,要了間廂房休息醒酒。

  一覺無夢,元晗醒來時,天色已經暗沉,窗外的雪地在窗紙上映出慘白的顏色。廂房裡燃著炭盆,元晗擁著薄被坐了一會兒,才想起這是在衛府。

  本想喚個侍從端杯茶來,剛想開口,門「吱呀」一聲打開,衛蘊冬捧著個茶盤進來,身後跟著兩個侍從,一個捧著水盆,一個捧著毛巾等物。

  「聽到屋裡有動靜,想來是殿下喝得不多,醒來的早了。」

  衛蘊冬放下茶盤,端了茶盞給她:「殿下剛醒,喝杯茶潤潤嗓子。」

  元晗接過,稍稍喝了幾口。茶香清冽,溫度適宜。剛放下茶盞,衛蘊冬又擰了毛巾來:「殿下擦擦臉,我已經命人趕了安郡王府的馬車到前院,殿下若是要回府,出門便是。」

  元晗看著蒸騰著熱氣的毛巾,有些不敢接。衛蘊冬這樣的大家公子服侍她喝茶凈面,怎麼看都是於禮數不合。

  不接又顯得心虛,元晗為難了一瞬,還是接過了毛巾,擦了手和臉,笑著和衛蘊冬道謝:「多謝公子款待,叨擾多時,這便告辭了。」

  侍從將元晗的大氅遞給衛蘊冬,元晗的一顆心瞬間提起,不知是害怕還是隱隱期待。衛蘊冬並沒有如她所想,為她披上大氅,而是直接遞給她:「那便不送殿下了,祖母也該醒了。」

  元晗鬆了口氣,又有些小小的失望,出了廂房,向門口走去。

  馬車已經停在了府門口,車上已經燃起了暖爐,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梅香。香氣極淡,彷彿只是元晗的錯覺。

  阿福服侍她上了車,帶著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回到了安郡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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