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千秋(四)
突然成為焦點,立福又畏畏縮縮起來,彷彿剛才爆發似的指認元暘的並不是他。順惠皇貴君一點都不為他的樣子迷惑:「立福?你和王順儀身邊的落塵是什麼關係?」
王順儀?薛皇后皺眉。
順儀王氏是貴君王氏的陪嫁侍從,後來生了皇六女元明才得了個貴人份位,年前大封後宮時晉位順儀。有了這層關係,元明和元昕一直走的很近。
元昕被禁足后,元明接手她一部分的勢力,隱隱有了從元昕身後走到台前的趨勢。這件事扯出了王順儀,等於是把元明也扯了進來。
立福不做聲,順惠皇貴君提高聲音:「回答本宮,你和落塵是什麼關係?」
薛皇后也看向他,立福囁嚅道:「落塵是奴才的哥哥。」
「陛下,皇后,王順儀身邊貼身宮侍的弟弟,怎麼能是暘兒指使得動的?」元暘立即跟著喊冤,薛皇后心中也生了疑惑。
王順儀和順惠皇貴君的確不是一個陣營的,立福和落塵有這樣的關係,他趁機栽贓嫁禍給元暘也是有可能的。
拉拉扯扯牽連出了一大堆人,元晗垂首跪在殿中,心裡對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有了一個大致的猜想。
梁辰能準確描述出紅瑚的相貌,他與元暘無冤無仇,沒有立場去陷害她,那麼他就是真的看到紅瑚企圖帶走薛意。目的也很容易猜到,給元暘製造機會。
元暘看上了薛家的勢力,想得到薛家的支持。然而薛家從不參與黨爭,無從拉攏。泰初帝也不會坐視薛家站隊,所以薛意不會嫁進皇室。
因此,元暘劍走偏鋒,給薛意下了催情葯,一場歡好后薛意有了她的孩子。不管是薛家還是泰初帝,想要遮掩這個醜聞,除了逼薛意自盡,便只能將他嫁進端郡王府。
薛家這一代人丁不興,元暘在賭薛家捨不得這個唯一的嫡子。即便薛家捨得下,元暘也絲毫不受影響,不過是白費了一場算計罷了。
可是計劃趕不上變化,紅瑚扶走薛意的時候,他還有意識,又正好遇見了梁辰,這個計劃直接夭折。現在只需要紅瑚死無對證,元暘便可以摘出來了。聽雨此次去尋人,怕是真的只能尋到屍體了。
後面的事情也很好猜。元明不知從哪裡得知了元暘的計劃,看見梁辰半途截走了薛意,元晗又摻和進去,便有了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計劃。
她讓立福去鎖了門,將元晗鎖在裡面。如果元晗動了心思,和薛意發生了點什麼,自然會被薛皇后和元暘同時記恨上。如果元晗坐懷不亂,引了皇帝去「捉姦」的時候,瓜田李下,少不得要被薛皇后遷怒。
沒想到這個計劃又有變數。
立福折返開鎖的時候,被張疏桐拖住,沒能來得及消除元晗是被迫留下的證據,使得她由加害方變成了受害的一方。
薛皇后氣怒交加,苦於沒有證據,並不能對元暘如何。泰初帝坐在一邊,這是低頭喝茶,並不說話。
等了許久,聽雨才帶著人回來,一起來的還有一具濕漉漉的屍體。屍體穿著青色宮裝,看上去還算完好,死了沒有太久。
「陛下,皇后,奴才帶著人在毓秀宮找了遍,都沒有發現紅瑚的影子。後來有人說在湖邊看見了個影子,奴才又帶人去找,可惜晚了一步,只撈上來一具屍身。」
泰初帝放下茶杯:「梁氏,你去認認。」
並不用梁辰辨認,屍體的相貌衣著甚至頭上嵌珊瑚石的銀簪,都和他描述得一模一樣,正是紅瑚。
死無對證。
每個人心中都浮現出這樣的念頭。
哪怕薛皇后心中已經認定,是元暘使出這種下作的手段,卻絲毫沒有辦法,只能將怒氣撒向順惠皇貴君。
「徐氏,紅瑚是你宮中的宮侍,半夜易裝,不知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這個御下不嚴的罪名你可認?」
順惠皇貴君保下了最後一個女兒,這樣區區的罪名,認下也無妨。
「臣侍知罪,請陛下責罰。」
薛皇后看向泰初帝,只聽她道:「皇貴君徐氏,御下不嚴,觸犯宮規,褫奪封號吧。」
後宮君侍的封號和份位一樣,都是地位的象徵。但只是褫奪了封號,皇貴君的份位不變,還令元暘置身事外,可以說是最好的結局了。順惠皇貴君幾乎舒了口氣。
泰初帝看向元晗和梁玉:「你二人宮中行走不知避嫌,便罰俸一年,小懲大誡。」又瞥向立福,「至於這個奴才,拖出去杖斃。」
不待立福說什麼,候在一旁的宮侍上前堵住他的嘴拖了出去。
看上去每個人都得到了懲罰,卻都不足以彌補薛意下半生的傷痛。薛皇后心中有怨,草草行了個禮便離開,去廂房中看望薛意。
亂鬨哄鬧了這麼久,天已經很晚了,早就過了宮門下鑰的時間,泰初帝便留幾位皇女在宮中宿下。
皇女成年後不能宿在後宮,但今夜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少不得要向各自父君報個安心。
元暘跟著徐皇貴君回到毓秀宮,剛一關上殿門,便結結實實挨了一巴掌。元暘捂著臉,半是心虛,半是不可置信:「父君!」
她出生時,徐皇貴君已經盛寵不衰,對這個小女兒疼愛有加,從來不捨得碰她一根手指頭,更別說打她了。
但是這件事著實令徐皇貴君后怕不已。如果不是他及時發現,處理掉紅瑚,元暘一旦被供出來,她根本承擔不起薛家的怒火。
「本官有沒有告誡過你,不要打薛家的主意?你為什麼還要去動薛意?你以為薛意有了身孕,你母皇就會讓他嫁給你嗎?本官告訴你,真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不過是一屍兩命罷了。」
元暘沉默不語,徐皇貴君看著她臉上的掌印,又心疼不已,放緩聲音道:「薛意現在這個樣子,你也不要再想了,父君給你挑個好的正君。迅兒那孩子如何?」
元暘倏地抬頭:「三姐娶的是外祖母親自教養的遠表哥,我就只能娶個上不得檯面的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