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婚事(三)
「公子,你知道我們這個院子是什麼樣子嗎?」
張疏桐不解。京城的宅院大多方正,這幾月也聽人說起過安郡王府三步一景的美名,但是這有什麼令苒兒如此興奮激動的?
「長什麼樣子?」
「公子,我們現在的這個地方是一棟二層的小樓,院子里種滿了桃花。桃花間引了湖水進來,還有個小亭子。」
苒兒的描述顛三倒四,張疏桐卻是心中一動,彷彿意識到了什麼。
「還有這間屋子,」苒兒在屋子裡跑來跑去,張疏桐蒙著紅紗看不真切。「這裡,這裡是一個博古架,還有這個玉匣,哇,好大的一顆夜明珠,這個可比公子那顆大的多。窗下還有一張琴案,還有這個雕花,和公子房間里的一模一樣。」
張疏桐眼眶發酸,打斷了冉兒的絮絮叨叨:「這個院子叫什麼?」
苒兒像是想起什麼,噔噔噔跑出去,片刻后又噔噔噔跑回來,大聲宣佈道:「公子這間院子叫林萃軒。」
張舒桐的眼淚再也抑制不住地往下掉,這裡的一切都和他在桐山的閨房相似。大到陳列擺設,小到雕花紋樣,都相差彷彿。
男子出嫁,婚房會由娘家人來進行布置擺設,和出嫁前的閨房相似。但是這是正夫才有的待遇。
他一個侍君入府,連像樣的婚禮都沒有,更別提有娘家人來布置婚房了。皇帝指婚到他入府不過十餘日。要派人去桐山打聽他的閨房,又要尋了相似的物件,趕回來布置,想來是花了不少心思。
苒兒連忙抽出帕子來給他擦眼淚:「公子莫哭,大喜之日哭濕了蓋頭和嫁衣都是不吉利的。公子得殿下如此疼愛,今後會好好的。」
張疏桐拿帕子擦了眼淚:「嗯,以後會好的。」
元晗在前院被崔雅和黃珊拉著聊了許久修訂律法之事,又多喝了幾杯,天色漸晚,回到後院。由於不是正式婚禮,元晗不能穿喜服,便穿了一件絳紅色的家居長袍。
進了喜房,幾個年長的侍從說了一大堆喜慶的吉祥話,討了賞錢便告退出門,順便把還杵在屋裡的苒兒也一起帶出來。喜房裡只剩下元晗和張疏桐。
元晗揭了蓋頭,張疏桐精緻瑰麗的面容暴露在燈光下,硃紅色的衣衫襯得他眉目如畫。元晗手指輕撫,嘆道:「真美。」
張疏桐霎時兩頰緋紅,初見時覺得她溫和守禮,後來從傳聞中知道她擅畫,好風雅,不禁在心中勾勒出一個溫柔和善風度翩翩的妻主形象。沒想到還有這樣登徒浪子的一面,慌亂道:「我,臣侍,臣侍伺候殿下梳洗更衣。」
元晗的指尖劃過他的臉頰,感受到上面滾燙的溫度,笑著說:「不習慣自稱臣侍便罷了,在府中你我二人不必如此拘謹。」
張疏桐伺候著元晗脫了外衣,進了浴房。剛要跟進去,只見元晗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頓時臉色一紅:「我,臣侍在外間等殿下。」
浴房隱約傳來淋漓的水聲。張疏桐只覺心如擂鼓,咚咚亂跳。鬧中閃過出嫁前,教導人事的宮侍告訴他的那些話,臉色更是紅到滴血。
元晗穿著單薄的寢衣,從浴房走出來,鬢邊和發梢還掛著水珠。
「你在想什麼呢?如此出神。」張疏桐臉色更紅,頭都快要埋到被褥里了。
元晗笑道:「罷了,不逗你了。來替我擦乾頭髮,便就寢吧。」
張疏桐忙接過她手上的布巾替她擦著頭髮,修長纖細的手指一下一下擦過耳邊,元晗感覺到自己的臉也有些紅了。張疏桐看著元晗通紅的耳朵,便知她的心情與自己一樣,對接下來的事情倒也沒那麼緊張了。
紅燭帳暖,春宵一度。
張疏桐再次確認了,這個表面上隨和儒雅的妻主,骨子裡就是個登徒子,一想到昨夜的事情,就禁不住臉紅。
元晗還在沉睡,張疏桐的手指虛虛描繪她的眉眼。她的樣貌細看之下其實非常美,細長的丹鳳眼,若是含情脈脈,定能叫人溺斃其中。若是不言不笑,又是一種不怒自威。
十四公子客棧里的那一推,將他推進她的懷裡,結下了這一世的緣分。
手指突然被握住,元晗慵懶的聲音傳來:「我好看嗎?」
張疏桐彷彿被燙了一樣,猛地收回手指:「殿下!」
元晗卻不放過他,追著問道:「本王好看嗎?」
張疏桐躲閃她的目光,兩人鬧得動靜有些大,等在門外的阿福出聲詢問:「殿下,可是要起了?」
安郡王府建成后,丁影統領王府的侍衛,墨兒成了外院總管,和賢君撥下來的染秋領了內院總管一職,阿福就成了元晗的貼身侍從。他那出色的外貌,早有人猜測他是不是元晗的「屋裡人」。
這是對通房的別稱,很多女子大婚前都會有一二通房,這些人貼身照顧主子衣食起居,樣貌不俗。阿福跟在元晗身邊形影不離,又是這樣的相貌,被誤認為通房也不為過。
元晗從不解釋,阿福更開不了口,這個誤會便一直誤會下去了。
被阿福這麼一打斷,元晗也鬧不下去了:「要起了,你喚人進來吧。」
元晗坐起身,不出片刻便有侍從魚貫而入,捧著口杯臉盆等物。張疏桐披了件外衣,起身伺候元晗梳洗,又用了早餐,才送了她出門。
剛剛歸置好常用的物件,苒兒一臉郁色:「公子,家主求見,說是給公子送嫁妝來了。」
張疏桐成了元晗的侍君,身份不同往日,張家主想見他也只能用「求見」二字。
「請她進來吧。」
張家主是外人,哪怕是母親,都不能在卧房裡相見。林萃軒主體是張疏桐居住的小樓,卧房在一樓,會客室卻在二層。卧房有樓梯上樓,也可以從外面的樓梯走。
侍從領著張家主進了林萃軒,見了這滿院的布置,顯見是用了心的。再到二樓的會客廳,茶具茶葉皆是上乘,院內伺候的侍從們動作麻利卻輕柔,沒有一絲聲響。
看來確如張疏桐所說,元晗對他早有所屬,進了府份位不高,卻得寵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