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嫁禍(六)
尚食局司葯官和幾位侍官都被傳喚至勤政殿。司葯官雖是有品級的宮侍,但見到如此多的皇女大臣們齊坐一堂,氣氛又十分嚴肅,免不了心慌。
這樣的心慌看在元昊眼裡,便成了心虛。元昕已經有了密信的鐵證,若是司葯官再說出任何一點不利於她的事情,就能把元昕釘死在刺殺的事情上。
守瑞將司葯官帶來的簿冊交給皇帝:「陛下,這是司葯監的領取記錄。」
皇帝並不翻看,只是問道:「近些日子可有人去司葯監領取過牽機?」
司葯官戰戰兢兢答道:「回陛下,有。」
「是何人?」
司葯官伏地叩首:「奴才不敢說。」
皇帝將茶杯放回桌案上,發出不輕不重的一聲悶響:「朕問你話,你還有不敢說的,怕是心中已經另有明主了吧。」
這個罪名若是認下,幾乎等同於是謀逆。
司葯官和幾位侍官連連磕頭:「陛下饒命,奴才不是這個意思。」
皇帝由著他們磕了好一會兒,才示意守瑞讓他們起來。司葯官和幾位侍官額頭紅腫,不敢再有半句多言:「回陛下,十餘日前,博穆親王正君來司葯監要了一瓶牽機。」
這句話如同一盆冷水,將元昊從頭淋到腳。剛才還在琢磨怎樣將元昕釘死,轉眼之間,水深火熱之中的就是自己了。
「你胡說什麼?遠兒怎麼會要牽機?」元昊幾乎要將座椅的扶手捏碎。
元昕慢條斯理地開口:「方才母皇也說了,非一品的君侍親自前往不得取,親王的正君自然也是一品。」
「你胡說!不可能!」
「究竟可不可能,請王君當面對質便是。還請母皇恩准。」
元昊雖然極為不願,但這的確是最能證明她的清白的方法了。
「守瑞,宣博穆親王君進宮。」徐晶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司葯官在這種情況下幾乎不可能撒謊,否則王君一進宮就會被揭穿。徐遠是她的嫡孫,自幼跟在她身邊,他不是后宅中爭風吃醋的男子,他取牽機做什麼呢?
反觀元昕,如果不是場合不對,她幾乎要大笑出聲。剛剛元昊還在跟她上躥下跳,現在災禍從天而降。徐遠取了牽機這事兒,可比她那張「斟酌行事」的紙條嚴重多了,倒是要看看元昊怎麼脫罪。
徐遠一進勤政殿,元昊雙目通紅,死死盯著他:「遠兒,你是不是在司葯監取了牽機?」
聽到她的問話,徐遠沉默,這等於是承認了。元昊依舊追問:「是不是?你有沒有?」
「老三,你坐下。」皇帝開口,元昊才勉強安靜下來,眼睛還是盯著徐遠。
「徐氏,你告訴朕,十餘日前,你是不是親自去司葯監,取了牽機毒藥。」
徐遠面色平靜,承認道:「是,兒臣的確取了牽機。」
「咣當」一聲巨響,一隻白瓷茶杯落在徐遠腳邊。元昊目眥欲裂:「你取牽機做什麼用?本王待你還不夠好?」
牽機發作快,沒有痛苦,多用作宮廷賜死後宮之人,也有君侍用來爭寵暗害,所以元昊有此一問。
「殿下待臣侍的好,無可挑剔,正是這樣,臣侍不能看著殿下寵幸不該寵幸之人。」這聽上去像是後院爭寵的手段。
「徐氏,你取了牽機,用在哪裡了?」
「殿下在靜溫坊有一處別院,養著一房外室,正是母皇賞賜的南朝貴族俘虜李氏。那李氏不知怎的迷住了殿下,他服過葯壞了身子,不能有孕,殿下就延請各路名醫為他診治。兒臣不能讓南朝的血脈混進我大周的皇族之中。」
那日慶功,皇帝挑走了容貌最出色的一個,元昊和元昀挑走的也是相當的美貌。元昀暗自后怕,因為二字王的事情,她一直耿耿於懷,對於後院之事淡了很多,除了在正君院子里歇一歇,其餘都是獨自宿在外院。難以想象若是張氏來取了牽機,她今日恐怕比元昊還慘。
元昊聽完,通紅的雙眼裡布滿了血絲:「於是你便要鴆殺了他?」
徐遠跪倒叩首:「臣侍一切為了殿下考慮。」
「好,好,好,好一個為了本王考慮,本王好生受不起。」元昊狀若瘋癲,「母皇,徐氏善妒,犯了『七出』,兒臣當以休之。」
此話一出,連徐晶都看不下去了:「殿下慎言。」
徐氏不禁瞪大了眼睛:「殿下要為了那李氏休了臣侍?」
「老三,莫要胡鬧。」
「母皇容稟,王君取了牽機,若是能證明用在那李氏身上了,三姐的嫌疑自然也就消除了。」元晗向皇帝說。
元昀和元昕不解,這時候不花力氣把元昊打到泥里去,還為她辯解?
皇帝點頭:「徐氏,牽機你可給那李氏服下了?」
「三日前,兒臣便派人賜了李氏酒。」
「賜酒的人呢?」
「正是兒臣的貼身侍從春堂。」
「宣進來。」
守瑞親自去偏殿,將徐氏的貼身侍從春堂帶進殿里。
「三日前,王君徐氏是否派你去靜溫坊的別院,給別院的徐氏賜酒?」
春堂渾身一顫,本能地看向徐遠。
「陛下問話,你如實回答便是。」
春堂答道:「確有此事。」
「那你可有親眼看著他喝下去?」
「奴才,奴才親眼看著李氏喝了酒,七竅流血而亡。奴才遵王君的命,將他好生收殮了才離開別院。」
「七竅流血而亡?你確定沒看錯?」
「奴才上前探他鼻息的時候,手上還沾到了血跡,不會看錯。」
元昊已經絕望。徐遠取了牽機,毒死李氏的卻是其他毒藥,這瓶牽機不知所蹤,她無論如何都洗不清了。
「三姐,王君取來的牽機莫不是被你另作他用了?」
徐晶不願放棄:「陛下,除了遠兒是否還有其他人取用過牽機?」
司葯官連忙答道:「沒有沒有,這兩年來都沒有人取用過。」
這回徐晶都不知該如何辯駁了。元昊不洗請鴆殺人犯的罪名,這場刺殺的罪責,怕是也要被扣在頭上了。
「母皇……」
元昕還要說些什麼,皇帝抄起桌上的茶杯砸在地上:「夠了,看看你那幅落井下石的嘴臉,沒了老三你就是太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