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人不為己 天誅地滅
無間向陳三點點頭，後者立馬走上前來，站在鐵鍋旁邊，無間則順勢後退幾步，帶著小冬站到一旁。
“周老伯，這湯藥差不多了，可以著人盛出來給病患服下了。”陳三看了眼身前的鐵鍋，轉向那帶頭的老者道。
老者目光在人群中一掃，一一點指，十來人就陸續走出，皆是精壯的漢子。
老者和另外兩位帶領人開始組織人群在鐵鍋前排隊，都是按著每家每戶這樣來排。
被選出來的漢子們拿著大勺，負責給其他人盛湯。
湯藥陸續被端走，小冬跟在他們身後，來到病患聚集處。
在老者的指揮下，有十幾頂帳篷被騰了出來，裏麵並排躺著各樣的病患，從老到少都有。
皆是無精打采，麵黃肌瘦，有不少人身上滿身汙穢，嚴重一些的已經奄奄一息，眼看馬上就不能活命了。
端藥進來的人很快就找到自家人，忙不迭的扶起病人，將藥給他們灌下。
小冬吩咐他們讓服過藥的病人平躺下來，她則時不時的在其中一人身邊蹲下，伸手搭脈，查看病情。
不到半個時辰，鐵鍋空了大半，超過九成的病人也服下了湯藥。
營地裏原本此起彼伏的嘔吐聲和便溺之聲漸漸消失了，這裏第一次出現了寂靜時刻。
就在這時，忽然自一頂病患帳篷裏傳來驚天哭喊。
“你這個逆子，你竟然這樣對待你娘，你還有沒有一點良心！”
老者目光一凝，看向那二位中的一位。
那人什麽話都沒說，立馬往那邊走去，片刻後帶回來一個身材矮小瘦弱的青年。
“吳二將端給他娘的湯藥自己喝掉了。”那人將青年往老者身前一推，口裏解釋道。
“我沒錯兒，這湯藥不多，我老母身體本就孱弱，即便醫好了，以後也幹不了什麽活兒了，隻會成為我的負擔。”
“還不如給我喝了，躲過了這時疫，還能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吳二見躲不過，索性梗著脖子嚷嚷道。
周姓老者沒有說話，那兩位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這場時疫來的太突然，也將人性裏的黑暗麵翻了出來。
眼見親人一個接一個的在自己眼前倒下，生與死的界限也越來越模糊，沒有人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明天，隻是過一天算一天，就這樣麻木的度日。
如今，忽然來了神醫，給了他們生的希望，很多人的心思就活絡起來，開始更多的為自己盤算起來。
雖然現在隻有這吳二做出來了，但是想來有這想法的人也不在少數，真正麵臨生死選擇的時候，唯有一句話最實在。
那就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小冬看了眼無間，轉向老者：“你們這兒有沒有人身上帶著藥材的，什麽藥材都行。”
老者愣了一下，露出不解的神情。
“我們公子是神醫不假，但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小冬笑道。
老者眼珠一轉，登時明白過來，看向身邊二人道：“快去征集藥材，什麽藥材都行，神醫在想辦法救我們所有人！”
二人俱是大喜，撇下吳二，徑直奔向營地裏麵去了。
不多時，幾個健壯的青年就扛著數個麻袋走了出來，來到無間和小冬的身邊撲通一下將麻袋放下。
“這就是所有的藥材了，大多是驅寒和止瀉的。”老者跟過來解釋道。
這裏的百姓多是從周圍村莊逃過來的，能找到的也就這樣的尋常藥材。
無間故作深沉的點點頭，待老者打開麻袋後，他也裝模作樣的抓了把藥材來看，而後向小冬招手。
小冬走過去，每個麻袋仔細檢查了一番，這老者辦事能力強，心也細，不同種類的藥材還用不同的器物盛裝了。
“幫我找幾個手腳麻利的婦人來，另外點幾隻火把送過來。”小冬看向老者吩咐道。
老者頷首，扭頭便走，不一會兒就領著五六個幹淨利落的婦人過來，也帶來了火把。
“這味藥材去葉留梗，那味藥材隻要花蕊，越快摘出來約好。”小冬向婦人們吩咐道。
她們都是做慣農活的，伸手麻利無比，放下就反身回去拿框和矮凳，很快就在火把的光中忙碌起來。
“將鐵鍋裏剩餘的湯藥喂給還沒生病的孩子們，若還有剩餘，給老人喝掉。空出的鐵鍋要刷洗出來，盛上清水燒滾。”小冬又看向老者說道。
老者點點頭，轉身又去操勞。
整個營地都忙碌起來，但是每個人的臉上，麻木漸漸退去，有一種叫做生氣的東西逐漸出現，這是對生的渴望，也是對美好未來的期盼。
小冬再度轉身，看向陳三，片刻後，他提著個小桶消失在夜幕裏。
小半個時辰後，藥材處理完畢，鐵鍋裏的水也滾了又滾。
小冬一聲令下，處理過的藥材被大致平均的扔進了各個鐵鍋裏麵，清水瞬間變成淺黃色，散發出陣陣藥味兒。
“再來點大米，不需要很多，每個鍋裏撒上兩把就可。”小冬又下達指令，老者領命而去。
這邊，陳三拎著水桶回來了。
小冬自裏麵舀起一勺清水，放在鼻間輕嗅，又伸指蘸了點清水，兩指輕搓，片刻後她丟下勺子走到無間身邊。
“這水不幹淨，”她說著，看了眼高高的城牆，“若是城內也飲了此水，恐怕裏麵的局勢也不容樂觀。”
無間掃了一眼四圍忙碌的人群，低聲道：“我們盡快進城。”
藥粥很快煮好，小冬又每個鍋裏扔進去半粒藥丸，鍋裏頓時散發出一股濃鬱的香味，聞見的人莫不腹中如雷鳴，口裏不自覺流出口水。
“這粥雖好，但每人服用最多一碗，病人不可吃，這附近的河水不幹淨，唯有煮沸後才可入口。”
“請警戒眾人，短期內禁生食，若都能做到，這場時疫你們就算是躲過去了。”小冬又喚過老者吩咐道。
“神醫，你們這是要走了？”老者敏銳的聽出了話裏的離意。
雖然和小冬和無間相處才不過幾個時辰，但是驟然麵臨離別，老者心中也有些不舍。
無間沒有說話，小冬卻帶了笑意：“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況且我們還有要事在身。”
說著她收了笑意，麵上帶了鄭重：“明早你們就盡快離開此地，擇一處安居吧，你們既服了這藥，短期內是不會再染上時疫了，但還是要小心行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