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1 復讀機神仙

  說實話，陸舒自從能記事以來，在漢斯多少也吃過些苦，但他哪怕最窮的時候，至少也是不用擔心會被餓死或打死的。

  歐陸那地方，底層人的生活環境雖然垃圾，福利院更是垃圾中的垃圾，但在無數雙眼睛盯著的「自由世界」里，要是鬧出人命來，多少還是會有些麻煩。

  因此無論如何虐待，飯還是得給點，只不過不讓人吃飽就是了。

  可是這位……

  如果自己把他這二斤大米帶走，這貨明天就得餓死吧？

  不對，就算自己不把大米帶走，他他媽過上三五天也得餓死啊！

  陸舒突然有些不忍心了。

  他倒是可以給人留一張大鈔，這一百塊錢，只怕是能抵這種極品窮逼在東南洲村莊里一年的收入了，但問題是，他未必能花出去。

  到時候抱著歐元餓死，可比窮死更慘。

  算了，留張錢吧，能不能花出去，就看你的造化了。

  陸舒抽出一張錢，正要抬起煤氣罐，將紙幣的一角壓在下頭。

  「嘿嘿……媽媽……抱抱……」就在陸舒要塞錢的時候，那邊熟睡的小孩剛好翻了個身，一隻手直接拍到了旁邊的41號身上。

  41號突遭此擊，頓時條件反射般的併攏五指，反手砸向小孩咽喉，在黑夜中，41號的那隻拳頭，快的就像是一道閃電。

  「別……」

  陸舒剛一出口便後悔了。

  因為41號對肢體的控制能力，可謂是極為精湛，說要砸人喉嚨，就不會砸到下巴，說要取人性命，就不會手下留情。

  但同樣的道理，41號如果不想殺生的話，他也是能控制住拳頭的。

  如此一來，自己提醒與否，又有什麼關係呢？

  令陸舒更感到懊悔的是，他這下意識的一聲輕呼，卻直接把那小孩喊醒了。

  「你……你是誰？」隨著小孩糯糯的聲音響起，站在他身旁的41號打了個激靈。

  41號聽到小孩的聲音，心思電轉之下，頓時脫口道：「我是神仙。」

  小孩說的是馬來語，41號回的也是馬來語，這種簡單的對話，陸舒也從孟黎柯那邊聽過幾句，因此，到這裡為止，三人還算是能相互溝通，至少，是單向溝通。

  「神仙？」小孩聽41號如此稱呼自己，頓時來了興趣。

  陸舒這才從聲音里聽出，這小孩還是個小姑娘，怪不得頭髮這樣長。

  「對，神仙，給你家裡送錢來的。」，41號溫柔一笑，「錢，能讓你吃飽穿暖的錢。」

  41號此言一出，準備拿煤氣罐子壓歐元的陸舒頓時停下了動作，準備疊成個紙團砸過去，給41號這句不靠譜的話增加點可信度。

  但女孩接下來的話，讓陸舒直接打消了這個念頭。

  「錢是什麼？」

  41號隱隱感覺不太對勁，摸著黑蹲在小女孩面前，揉了揉她的腦袋道：「你不知道什麼是錢嗎？」

  「不知道……」

  「那你是怎麼生活到現在的？」

  「嗯……從去年到現在，是靠村裡的大人給吃的，有時候會有奶奶們做飯給我吃，有時候他們還給我縫衣服，還抱小貓小狗給……」

  「你家人呢？」41號追問道。

  小女孩顯得有些猶豫，但停頓了一下又緊接著說道：「我家裡有爸爸和媽媽，還有大哥、小弟，爸爸種田的時候，被田邊的響雷劈飛了，大哥小弟跟他在一起，也飛了，土都變紅了。

  他們飛的好遠，我找不到他們，媽媽說要去找，但媽媽不會飛，她就待在爸爸飛走的地方，連著好幾天都沒有動過，後來就不動了。她身邊都是蒼蠅，我趕也趕不走……」

  「那這裡是什麼地方呢？」

  「蘇拉威西。」小女孩用並不標準的馬來語答道。

  但這還是足夠讓41號和陸舒聽懂了，因為蘇拉威西的馬來文發音本就和翰語極似，而變成翰語之後，蘇拉威西的含義就要明白許多了。

  「千島國！」

  那小女孩提到的「田邊的響雷」，也就顯而易見了。

  估計又是世界大戰的遺留物，如果是在東南洲，八成就是東瀛兵當年遺留的爆炸物了。

  念及此處，陸舒感同身受，手掌一抖，手中扶著的煤氣罐子立刻和地面摩擦起來，鏘鏘作響。

  「你又是誰？」

  昏暗的天色之中，陸舒看見小女孩眨著一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透過夜幕望向自己這邊，苦笑著站了起來，也走向了小女孩的床邊。

  「我不會馬來語。」陸舒無奈的望向41號。

  「我會，我說一句你重複一句就行了。」41號點點頭。

  「我也是神仙……這話的意思是……嗯嗯嗯，你重複一遍。」

  「我也是神仙。」陸舒照著41號的口氣也說了一遍。

  但陸舒感覺有些不太妙。

  不妙就不妙在……他學的太像了。

  像到……就連41號在話語里表達的那種感情，都毫無保留的釋放了出來。

  「你們真的是神仙！」小女孩咯咯笑道，「你是送錢的神仙，他是學你說話的神仙！」

  「對，他是復讀機神仙！」

  41號一邊使勁擰著大腿，盡量讓自己的表情不至於表現的太歡樂，一邊調整語氣，對身邊的陸舒說道：「沒錯，我是復讀機神仙，我最會復讀了……這話的意思是，對，我也是神仙。」

  陸舒聞言，頓時眉頭一皺，感覺事情並不簡單。

  「你確定是這個意思？」

  「我確定。」，41號心裡樂開了花

  「呵，你這狗一樣的東西。」，陸舒嘲諷道，「我雖然不會馬來語，但這句話裡面剛剛加入了一個全新的單詞，又有兩次停頓，明顯是在斷句，你這……騙一下『雷霆』那種好忘事的老理工男還行，騙主修文字行當的人，你是真作死啊。」

  「好吧好吧，你牛逼，這話的原意是『沒錯，我是復讀機神仙，我最會復讀了。』」，41號豁出去了，「你就說你講不講吧？」

  陸舒頓時感到有些心塞。

  媽的，還不如不知道呢，知道了又必須得復讀，這玩意太噁心了。

  你這個姓談的、41號、道格拉斯、狗哥，真是人如其名啊。

  陸舒突然想起了被41號扔在緬甸漁村裡，跟著那位老師全家一起生活的，名為安迪的狗子。

  在做狗這方面，安迪還得多跟他這主人學習一個。

  陸舒嘆了口氣，緩緩蹲下，和41號並列在小女孩的面前，用馬來語重複道：「沒錯，我是復讀機神仙，我最會復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