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怎麼說呢?
這是一張未脫稚氣卻眉目清冷的臉。
若說是女子的眼中有情,那這雙眸子給人的感覺便如那北邙山山澗溶洞之中的寒潭,幽深而冰冷。
要說這樣的女子,一般人當是不喜,可那樣清訣冷情之間又頗有動人之處。
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言衍又重生了,看著銅鏡裡面的容顏,此時的她已回想不起原本的相貌,是高鼻樑還是大眼睛……
定定的站著,看著銅鏡裡面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女,綴滿雲鬢的釵寰,也不嫌脖子疼。
半晌,言衍才將滿身量的脂粉釵環給卸了去,此時得空,她細細打量如今身處的環境。
繞過那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視野立刻被這軒敞屋室佔據。
頭頂是雕樑畫棟,腳下是柔軟的波斯地毯,周遭牆壁掛滿了書法字畫,臨窗的榻上擺著梅花式洋漆小几。兩邊設一對梅花式洋漆小几。左邊几上文王鼎匙箸香盒,右邊几上汝窯美人觚。觚內插著時鮮花卉,並茗碗痰盒等物。
博古架上陳列著石玩玉器,靠牆的桌子上鋪著蘇綉織錦的桌布,擺著盆景器皿。
整個屋子被裝飾得富麗堂皇而又格調逼人。
這原主家中到底是做什麼的?
這是發了大財了吧?
這般想著,言衍的嘴角忍不住偷偷上揚。
感情上蒼這是心疼自己上輩子太苦了,特意讓自己再來一次,享福不成?
喚來小丫鬟,言衍旁敲側擊地想了解點情況。
「你說什麼?!這是南京府花照巷言家?」
小丫頭很是疑惑,看著從榻上突然站起來的大小姐,「有什麼錯嗎?小姐。咱們府上可不就是住這嗎?」
「那老太爺叫做什麼?」
那小丫頭跪倒在地,「小姐還是饒了奴婢吧,奴婢怎敢說主子的名諱。」
言衍一時頭大,「那我問你,言東是誰?」
小丫頭立刻道,「姑娘可是想見小公子了?」
「小公子?」言衍眼睛瞪大老大,「言非他是我……?」
「小公子是姑娘的親弟弟呀,因為不是夫人所出,小姐便不是很喜歡小公子,不太記得也屬正常。」
言衍看著這傻頭傻腦的小丫鬟喲,她哪裡是不太記得,她是太記得了。
這言東,乃是她上一世的太祖父,雖然沒曾見過,但是他的長相她可是記得一清二楚!
每每當她手裡有分閑錢,總有人拿著太爺爺的畫像和借據,讓她還債。
這常言道,父債子償,但也沒見過太孫女償的吧?
是不是太欺負人!
這還給不給後輩留活路了?
等她好不容易將欠下的萬兩白銀給還清了,正準備過自己的小日子,怎麼就來到了此處?
聽聞當年太祖父欠下那麼多的債都是為了一個老祖宗,今兒言衍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哪個王八犢子欠了錢,讓自己個親兄弟還債。
「那我還有什麼兄弟姐妹嗎?」
那傻丫頭也不多想,直接回答,「若是算上堂兄弟,倒是有一兩個。若是至親血脈,姑娘也只有小公子一個兄弟姐妹。」
言衍像是被雷劈傻了一般,言非她才是那個敗家老祖宗!?
再看看周遭的環境,原身這個老祖宗是多麼能敗家,這樣的家底都能敗光。
言衍嘆為觀止,心裡卻是竊喜,如今自己成了那位敗家老祖宗,只要自己小心點,還不是有大把的好日子等著自己。
這般想著,言衍便放肆起來。
「去去去,有什麼好吃的都叫上來,實打實的,不要白米飯。」
小丫鬟很是詫異,「小姐,咱們可是才剛吃了午飯。」
「那就是下午茶嘛。」
小丫鬟雖然不是聽得很懂,但還是覺得有些不妥,勸到,「這個時辰會不會太早了一點?」
言衍想了一下這個點吃一份滿漢全席確實有事不妥,但是她這心總感覺有些空鬧鬧,彷彿再不吃以後就沒機會了一樣。
言非是上輩子餓慘了的緣故?
就在言衍準備掙扎一二的時候,外面鬧了起來,跑進來好幾個丫鬟。
「不好了不好了大小姐……」
什麼不好了,她可好得很了。
重生好不容易來了一次對的打開方式,什麼不好了,觸霉頭。
見小姐柳眉微蹙,侍候的小丫鬟連忙呵斥那幾個跑進來的丫鬟,「你們這是做什麼,規矩呢?」
那幾個丫鬟哪裡還有南京府大宅門的儀容氣度,全部都慌了神。
言衍皺眉,詢問道,「到底發生了何事?」
「官兵將府內外團團圍住,聖旨下令抄家了!」
言衍懵的一批,她是誰?來自哪裡?要去何處?
待言衍回過身,原本剛才還侍候在身邊的小丫鬟也跑去翻箱倒櫃,找了值錢的東西就往跑,健步如飛,哪裡還有剛才那弱不禁風的款兒。
抄家?還聖旨下令?
自己這到底入的什麼坑?
不行,她可不想成為罪臣女眷什麼的……想想便覺得沒什麼好結果。
言衍轉身拿了一個包袱就開始裝點行李,她要逃,逃得越遠越好,就是這上輩子待了一輩子的南京府城她也不留戀了。
可,終究還是逃不過命運捉弄。
翻牆的時候被樹枝扯住,沒一會就被外面的官兵發現給拎了回來。
「言大小姐,您一位大家閨秀,上樹怕是不雅吧。」
被拎到地上放著的言衍,揉了揉擦傷的胳膊,抬頭看看了剛才講話,那般言語,怎麼聽怎麼感覺認識原身。
男子穿著利索的錦衣,袖口的護腕上插著匕首,一看就是習武之人。
不過,他手下的兵將看著並不像是南京府里的打扮。
這人到底是誰?
這口氣,怎麼聽著感覺有些揶揄。
兩人有過節不成?
傅景裕低頭,看著趴著地上用手撐抬起頭來也看著自己的女子,衣裳有些凌亂。
沒有往常的釵寰裝束,那張臉看起來也沒記憶中的那麼不可一世。
「言大小姐這是什麼眼神,言非是記不得在下呢?」傅景裕冷哼一聲,雖然是疑問,但是從女子的眼神中他可以肯定,這清高孤傲的言大小姐,當真是不記得之前的舊賬了。
言衍順口就想說不記得,可是又見男子殺人的眼神,難道這敗家老祖宗還欠有情債不成?
怎麼全都讓自己給碰上了。
「這個……」
「嗯?」
頭頂上陰雲密布的氣氛實在是太過強烈,言衍這下子也想不到好的脫身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