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複活

  空氣陷入了短暫的寂靜，柒漩眨巴著大眼睛看著小楠的臉，亦清夢視線停留在冉冉篝火上，但注意力也在小楠這裏。


  兩個人都豎起耳朵聽小楠接下來的選擇。


  “獻祭……麽。”短短的時間裏，小楠想到了方與為她做的所有事。


  在胡桃鎮，小楠一家本應全都被黑沙團的人害死，是方與的存在將她救了下來，解除了沙碧給她締結的魔法契約。


  也是方與，在所有人都不看好她的情況下，堅定地認為她並不是一無是處。


  現在她還記得方與對她說的那些話，就是這些話令她一直堅持修煉，不曾懈怠，每每想起就會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


  ‘相信我，你的天賦真的很好。’


  ‘他們瞎。’


  ……


  “好，如果能救活方與的話，就請讓我獻祭吧。”小楠作出決定，眼神堅定，抬起頭對著柒漩說道。


  她的一切都是方與給的，沒有方與的話，她可能早已經死在蒼垂雪或沙碧手中了。既然方與給了她這麽多天的生命，那就讓她用剩餘的生命來報恩吧。


  這或許，對她來說，也是一種美好的結局。她一直找不到機會報答方與，實力也很低微，隻能在一旁作為一個路人角色存在，在這之前一直想著，能在一旁默默望著方與的背影也好。


  但她是真的想為方與做些什麽，而現在這個機會來了，雖然代價是她的生命，但這本就是她的願望，不是麽？


  所以，她隻是略微思考，便做出了回答。


  聽到小楠肯定的答複，柒漩和亦清夢全都在心中鬆了口氣。


  這是最好的結果，若是將方與殿下帶回王都，會多出很多阻力。畢竟王位沒有第二個，可候選者卻有很多，其他人絕對不想讓自己的競爭者再多出來一個。


  “那我們現在就開始吧。”柒漩笑著從地麵上蹦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


  她一刻都不想多等了，現在用魔法還能感應到方與的靈魂存在，若是靈魂離開，那就沒救了。


  雖然在一般情況下，死亡之後靈魂會存在三天才升入神界，但還是越早越好，恐怕遲則生變。


  “等一等吧，明天我和其他人告別一下，畢竟不能突然消失。”小楠微笑道。


  站在小楠的立場上，確實應該如此。柒漩想著靈魂的存在還有一天半的時間，猶豫了一下也就答應了。


  ……


  翌日，清晨，小楠和早早前來查看的七耀眾人一一道別，當然沒說她要為方與獻祭，而是說想要到外麵遊曆一下，見識見識外麵的世界。


  七耀眾人全都勸說小楠留下，畢竟小楠現在隻有一核心兩星，修煉剛剛步入正軌。


  而且七耀傭兵團現在的成員越來越少，小楠這一走，就又少了一個。


  可小楠卻依舊堅持想要出去走走，錦耀也沒辦法，隻能同意，而後利用七耀傭兵團現有的資源，給小楠打包了一大堆藥劑和金幣。


  小楠就這麽離開了，沒有讓任何人送行，獨自一人從木橋走遠。


  亦清夢早在之前就融入到了小楠的影子中，因此島上現在隻剩下柒漩和七耀傭兵團的人，以及正在伐木的工人。


  一團白雲將初升的太陽遮擋，陰影覆蓋地麵。不知為何，七耀眾人竟感覺有一絲淒涼。


  錦耀歎了口氣，看著已經被壓得嚴嚴實實的棺材，轉身道：“留兩個人在這裏，其他人都隨我回去吧，我們也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七耀剛剛在傭兵工會完成登記，新駐地也差不多清理完成。存款幾乎消耗一空，現在要做的事情還很多，不能再浪費時間。


  留下薑小瑩和一個候補成員之後，七耀的其他人便全都離開了小島。


  薑小瑩靜下心來，一臉認真地修煉魔術，修煉魔力，那名候補成員則是無所事事地盯著棺材發呆。


  而柒漩，先是去買了一大堆各式各樣的食物，回來以後便開吃。


  時間飛逝，幾人就這麽度過了一天，直到夜幕降臨。


  薑小瑩和那名候補成員也要休息，便離開了小島。錦耀本想再派來兩人守夜，卻被柒漩直接拒絕，要單獨留在這裏。


  想到柒漩的實力，錦耀也就不再堅持，隨後伐木工人也都結束了一天的工作，結伴撤離。


  整個小島上，隻剩下柒漩和黑色飛龍。


  “黑風，吃雞。”柒漩將一隻大烤雞扔向了飛龍，黑色飛龍頓時張開巨口，一口將烤雞吞下。


  ‘黑風’是這頭飛龍的名字。


  將烤雞喂給黑風之後，柒漩便繼續吃自己的東西，地麵上全都是食物殘渣和包裝紙袋。


  沒過多久，木橋的遠處便出現了一個人影，越走越近。


  等小楠的一隻腳踏上小島的時候，柒漩剛好將最後一顆丸子吃掉。


  “開始吧。”小楠來到棺材旁邊，看向了一旁的柒漩。


  她在七羽城漫無目的地逛了一天，心中早已堅定了選擇，此時表情平淡，甚至都快趕上亦清夢了。


  隻不過亦清夢是真正的撲克臉，麵目表情從來沒有過任何變化，沒有一絲情緒。而小楠現在的眼中還是有一點情感的。


  有一絲留戀，但更多的是堅定。


  柒漩從巨石上跳了下來，伸了個懶腰。


  她吃了一天，食物的殘渣和包裝紙袋、竹簽等堆得像一個小土包，但神奇的是肚子竟然一點都不見鼓。


  眾所周知，女人有兩個胃，零食都是裝在第二個胃裏的。


  小楠身後的影子動了一下，隨後亦清夢從中浮現。她麵無表情地來到棺材旁，運用魔力輕輕一抬便將棺材板掀了開來，放在地麵上。


  仿佛是掀開了一張紙般輕鬆。


  方與依舊安靜地躺在棺材裏，臉色更加灰白了，死氣更重。


  在柒漩的指導下，小楠開始準備獻祭契約，一個巨大的圓形圖案將三人圍在其中，綻放出墨綠色的光芒。


  看著緊閉雙眼的方與，小楠眼眶中終於抑製不住，兩滴晶瑩的液體劃過臉頰，滴落在地麵上。


  柒漩隔著棺材，站在小楠的對麵，此時正雙手握著項鏈上的寶石，口中吟唱著魔法咒語。


  隨著柒漩的吟唱，淺藍色的光芒從她身體表麵湧出，徘徊一周後劃過空間，注入到方與的體內。


  獻祭的儀式一直持續了一個小時，小楠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化，最終徹底消失，隻留下一顆晶瑩剔透的圓潤石頭，在空中飄浮著。


  這顆石頭，就是生命之心。


  儀式圖案中射出一道牽引的光芒，將這顆石頭引到方與的心髒處，隨著石頭融入，儀式也徹底完成。


  光芒逐漸消散，空氣恢複平靜，隻留淡白的月光灑下。


  柒漩完成了魔法，仔細感應一下方與的氣息和靈魂，總算是鬆了口氣。


  “怎樣？”亦清夢走了過來，看向棺材中的方與。此時方與的臉色已經不再灰白，卻也不同於正常人的紅潤。


  “很順利，魔法和獻祭都完成啦。不過若是想讓殿下複活，還要等殿下真正吸收了生命之心，這個過程預計要等一年才行吧。”柒漩笑著說道。


  “一年……”亦清夢重複了這兩個字，卻沒有多說。


  柒漩心中也明白，這一年代表著什麽。


  方與不是貴族出身，在這個偏僻的國家，偏僻的城市，本身起步就低的不能再低。現在已經是神禦曆5020年10月18日，而王選學院最後的考核則是在5022年8月1日。


  本來距離現在就隻剩下短短不到兩年的時間，若是一年後才複活，那時間就更少了。


  複活後，必須要在短時間內達到學院的合格標準，順利畢業，才能擁有爭奪王位的資格。這麽一看，希望非常渺茫。


  “哎呀，沒辦法啦，要是把殿下帶回王都，那就要時刻麵臨危險，反不如在這裏多花費一些時間呀。”柒漩找借口安慰亦清夢，也是在安慰自己。


  這麽說其實也有些道理，在這裏方與殿下反而是最安全的。


  亦清夢不再說話，彎腰將棺材板提起，蓋住了棺材。


  接下來隻要等生命之心徹底融合，而後方與殿下便能夠複活。在這之前就讓他一直睡在棺材中，盡量不驚動任何人，一切照常就好。


  要排除一切潛在的危險元素。


  太陽東升西落，西落東升，日複一日。


  建造陵園花費了兩個多月，完工後一座氣派的祭堂拔地而起，隻比神殿的規模小了一點，可見王勝對這件事有多重視。


  一座高達十米的方與雕像立在祭堂的大廳中，桌案供奉應有盡有，而雕像後方便是方與的墓穴。


  陵園建成以後，原本沒什麽人的小島頓時成了人來人往的地方，騎士團派遣了一個小隊的十名騎士專門負責守衛，以防出現意外。


  每天陵園都人滿為患，所有居民都爭先恐後前來祭拜，感謝方與的恩德。


  薑小瑩也在祭堂的側廳住下，每天瘋狂修煉，順帶著還和柒漩一起，幫方與整理貢品。


  在這期間，柒漩、亦清夢兩人和薑小瑩也逐漸熟悉起來，知道薑小瑩是方與的“後輩”。


  薑小瑩也非常願意和兩個人講“黑炎使者”的故事，兩人聽得津津有味。


  每當薑小瑩說方與前輩一定會複活，現在隻是沉睡的時候，柒漩便會肯定，這讓薑小瑩對兩人好感大增，關係急速拉近。


  日子也就這麽一天天地過了下去，有柒漩和亦清夢的陪伴，薑小瑩不但不覺得孤單，反而比在胡桃鎮時開心了不知道多少倍。


  ……


  痛。


  頭好痛！

  如同一把刀子插進了太陽穴一般，劇烈的痛楚從腦海中傳來。


  “我這是在哪裏？”方與想不起來，隻感覺腦海中痛的不行，無法呼吸。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恢複了一些知覺，身體的皮膚也能清晰地傳來感受。


  “好溫暖，雖然有些潮濕，但一點都不冷。”方與感受到皮膚表麵傳來了陣陣溫暖，同時還能聞到空氣中潮濕的水汽。


  知覺恢複以後，腦海中的記憶像是被匣子封閉已久，現在終於打了開來，方與也回憶起之前的經曆。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些多餘的記憶碎片，隻不過他現在還來不及消化。


  “我不是……死了麽？”方與想起失去意識之前的記憶，他和大司教經曆了一場苦戰，最終被【舍命】劍技的反噬耗光了全部生命。


  可現在我又為什麽會在這裏？


  方與艱難地搖了搖頭，腦海中的痛楚終於消退了些許，而後緩緩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狹**仄的空間，四周棱角分明，方方正正。


  淡淡的淺藍色熒光從身體表麵散發而出，照亮了這個窄小的空間。


  方與努力地將手抬起，按在麵前。


  這個空間是由一種特殊的石材做的，不過這形狀讓方與想起了——棺材。


  “我不會就是在棺材裏吧……”方與愣了一下，越想越覺得可能。


  前世看某部武俠電影的時候，曾經有一段劇情是主角的老婆被關在棺材裏，埋在地下，然後活生生憋死了。


  但方與現在卻絲毫感覺不到呼吸困難。


  視線向下看了看，想來是因為身上這暖洋洋且濕潤的熒光。


  “還真是大難不死啊，這都能讓我活下來……幸好這個世界不流行火葬，否則直接涼涼。”方與苦笑。


  經曆了這次死亡，方與也明白了很多事情。


  人的生命隻有一次，來到這個世界上走一遭，就要活出自己，活的精彩。


  否則的話，等到真正麵對死亡，就有太多太多的遺憾，方與在“臨死之前”就是這種感覺。


  這種感覺實在太差了，他不想再經曆第二遍。


  體內魔力緩緩調動，感受著體內仿佛沉寂了許久的力量，方與更加確信自己已經重獲新生的事實。


  這一次神明給了他死而複生的機會，方與必定不會浪費，等到出去以後要按自己的意願，把剩餘的人生活的精彩！


  “對了，係統！”方與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係統，於是抬起手，用手指按在了太陽穴上。


  熟悉的係統界麵並沒有出現，麵前隻出現了一個進度條和兩行字：

  係統受損，正在修複中：0％。


  請注意完成修複任務，以重啟係統。注：修複任務隨機觸發，強製接受，宿主完成任務會增加修複進度。


  ……


  “係統損壞了？”方與想了想便明白，方與的死亡同時也給係統帶來了創傷，畢竟是存在於他腦海中的東西。


  隻不過這強製接受……方與想起了之前在胡桃鎮，和“拒絕按鍵”玩追逐遊戲的一幕。


  “你這任務有不強製的？”方與很想給係統一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