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怎麽會這樣
即便不知道賀氏如何運作,即便不知道賀氏走到今天到底是怎麽樣獲得成功的,也不會相信,賀言愷會行賄漏稅。
他是那樣高高在上的人,這種事情壓根就不屑於去做,怎麽可能有什麽行賄漏稅一說。
漏稅?
他身家百億,怎麽可能還在乎那些錢。
穆皎怎麽也不能相信。
“我想你們可能搞錯了,言愷不會做那種事情。”
穆皎這一次,是沒有任何遲疑的,告訴他們,賀言愷是不會做那種事情的。
可那幾個人顯然也不是第一次聽人這樣說話了吧,那些犯了罪的人,哪一個一開始就承認自己有罪了呢?
其中一個人笑了笑,語氣卻略帶不耐:“穆小姐,這不是你和我在這裏一言一語就可以斷定的事情,我們已經接到了匿名舉報信,裏麵證據十分充足,不然我們也不敢過來得罪賀先生啊,你就別難為我們了,既然他在醫院,那我們就去醫院找他。”
欠了欠身,幾個人就要離開。
穆皎縮了縮瞳孔,上前一步,攔住他們,低沉著嗓音道:“你們查到什麽證據了,那些證據是不是有可能是偽造的,言愷常年在商場打拚,得罪的人很多,會不會陰謀,你們調查過證據的真實性,準確性嗎?”
“我說穆小姐,我們依法辦事,你這就有些妨礙公務了,我們要是沒有確定,怎麽可能貿然的過來。”
那人不耐煩的抿了下唇角:“你不是當事人,很多事情我們不會向你透露,若是賀先生真的沒有任何問題,是清白的,我們放他出來就是了,你擔心這麽多幹什麽?”
正值賀家多災多難之際,很多事情由不得穆皎,她隻能想的很複雜,也許會是什麽陰謀,陷害,這也是很有可能的。
那些所謂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在陰謀麵前,也是沒有辦法證明的吧。
穆皎沉下臉色,像是在思忖什麽,幾個人則不再逗留,開門準備離開,然而就在開門的瞬間,不遠處許邵平就推著賀言愷過來了。
賀言愷顯然也注意到了門口的情況。
幾個男人站在那裏,穆皎和李媽站在裏麵,神色不是很明朗,似乎出了什麽事情。
到了門口,賀言愷先看了眼穆皎,才問道:“怎麽回事?”
穆皎走過來,握住他的手,彎身道:“言愷,他們是檢察院的人,說你涉嫌行賄漏稅,要帶你回去接受調查。”
她輕輕的說著,語氣很平靜,但她的心卻不是平靜的,她看著賀言愷,他的眼底流露出一絲詫異,緊接著便是坦然,甚至還流露出一絲冷意,像是冬日裏的寒風,讓人忍不住打個寒顫。
“言愷,他們說的不是真的吧?”
穆皎怕了,怕眼前這個男人還有瞞著她的事情,她不知道的事情,她目光深深看著賀言愷,賀言愷卻很平靜的反手握住她的手,放在嘴邊親吻了一下,輕聲安撫著:“當然不是真的,不過這是他們的工作,你放寬心。”
這種時候,怎麽放寬心啊,簡直了,她又不是不知道檢察院那種地方,比警察局根本沒有強多少。
多少人在裏麵熬不住的。
她緊了緊賀言愷的手:“你打算怎麽辦?”
賀言愷握著她的手,抬起頭淡漠的看向那幾個人,然後淡淡的笑了,頷首,淡聲道:“難為你們這麽晚了還出來工作,用不用喝杯茶?”
說著話,他便看向李媽:“李媽,去給這幾位先生泡杯茶。”
“不必了賀先生,您也不要為難我們,現在收拾一下,跟我們去檢察院吧。”
那人的態度明顯比剛才好了許多,賀言愷即便是坐著,也是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氣場存在。
那是不容人所忽視的。
“哦?看來我不去都不行了?你們檢察院的……”
“賀先生,實不相瞞,這一次案情比較嚴重和複雜,您隻是其中一個旁支,所以,我們領導的意思也是請您過去一趟,喝喝茶。”
賀言愷剛想問他們領導,那人他曾經在飯局上見過幾次,他幫過幾次忙,以為可以說上話,沒想到竟然這麽嚴重?
那麽……
“說起來,我其實並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事情,你們拿到的又是什麽證據,若真是行賄的話,那麽我行賄的對象是誰?”
賀言愷目光直視著那人,仿佛要看透他的心思,不過男人也是很坦然,他真的隻是奉命行事。
“賀先生是否還記得,您上次在政府的一次經濟會議結束後,與某位官員吃過晚飯?”
“你們還相談甚歡。”
男人又補充了一句,似乎意有所指。
賀言愷清冷的眼眸眯了一下,回憶起來,當時是他從醫院出來後不久,受邀參加了一個會議,之後他確實和一位官員吃了晚飯。
怎麽可能?
當時的事情他可記得清清楚楚呢。
冷冷笑了下,賀言愷略帶鄙夷的看向男人:“你們檢察院的工作,似乎有些草率了,我與那位官員隻是簡單的吃頓飯,是否和他吃過飯的人,都要接受調查?”
“賀先生,您不要為難我們,實話跟您說吧,那位官員犯了大事,手裏頭的案子太多了,您這件也就算是小的,從他的家裏頭搜出了行賄的名單,您就在上麵呢,具體的證據,等您到了檢察院,我們會給您看的,我們也不能貿貿然的來請您是不是?”
檢察院的人一向很能言善道,幾句話說的滴水不漏,卻又透露出一些重要的信息,看來那位官員已經要完蛋了,但又想活著,所以拚了命的,弄出這麽個所謂的行賄名單出來。
真是笑話。
穆皎是完全相信賀言愷的,這種荒唐的事情,突然發生,本身就已經夠讓人懷疑,現在又弄出什麽官員,簡直就是在開玩笑。
“這是正式的傳喚通知書,您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男人不想再糾纏下去,直截了當的拿出了傳喚單。
賀言愷自然知道,今天非走不可,略一沉吟,他淡聲道:“容我幾分鍾,有些事要交代我妻子。”
他用的是妻子,而不是皎皎,不是女朋友,是他賀言愷的妻子。
穆皎認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心下一沉,蹲下身來看著他:“言愷。”
賀言愷微微傾身,薄唇覆在她的耳邊:“賀氏的一切事物,交給你來管理,邵平會輔助你,明天就發公告,宣布你代理我的職位,不能讓別人有可趁之機。”
穆皎咬了下下唇,緊蹙著眉頭道:“怎麽會這樣,言愷,一定是誰在背後搞鬼是不是?”
賀言愷停頓了下,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薄唇貼著她的額頭,輕輕一吻,才又開口說:“小心葉汐,老爺子那邊也需要隱瞞,我會很快回來,不要怕。”
“賀先生,我們得走了。”
男人出聲打斷他們,穆皎瞥了眼他,起身,沉聲道:“等一下。”
她說完話,就飛快的跑上了樓,一兩分鍾後,她抱著衣服和毯子下了樓。將毯子蓋在賀言愷的腿上,又將外套給他穿上。
“我會好好護著賀氏,也會幫你照顧賀家,不要擔心,身體要緊,不要逞強。”
他們那些人審犯人的時候,到底有沒有用過刑罰,穆皎不知道,但傳言很多,她隻好囑咐一句。
賀言愷點了點頭,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她則朝他鄭重地點頭,向他保證,賀家的事情,一定要好好的解決。
那些人根本不讓許邵平再推輪椅,三個人隻能站在門口,看著他上了他們的車。
車已經走遠了,穆皎還站在那裏,裹著衣服,看著。
心就好像已經沉到穀底,暫時好像還不會上來,整顆心都墜著,很不舒服,但又沒有辦法解決。
“太太,太太?”
許邵平叫她,她才晃神,深深沉了口氣,道:“明天一早就發公告,說我穆皎要正式代理賀言愷在賀氏的職務,董事會那邊做好工作,有一切異象,馬上告訴我。”
許邵平恩了一聲,認真的答應下來。
再看向穆皎,就發現她這個人,突然就提起了一股氣,眉宇之間似乎多了一絲英氣,那種與命運抗爭的感覺。
穆皎可以在一瞬間就給自己穿上鎧甲,隨時奔赴戰場,但心底裏的彷徨,卻隻有她自己能夠知道。
“太太,那我先走?”
“等一下,送我去夜色。”
穆皎說罷,便上樓,幾分鍾後,已經換了外出的衣服,交代了兩句李媽,便和許邵平離開。
突如其來的事,她不能這樣待在家裏,一個晚上,幾個小時,可以發生的事情太多了。
賀言愷走時,叫她小心葉汐,為什麽?難道這件事跟葉汐有關係嗎?
她不能夠確定,其中的事情也知道的不多,所以必須要找個明白的人好好的問一問。
夜色。
陸南沂的第二個家,他年紀輕輕的時候,就買下了這裏,弄了一個潭市規模最大的酒吧。
這也是他們四個人,常常聚在一起的地方。
基本上,每次來,都可以看到誰在這裏。
夏景琛的電話打不通,唐墨今晚不在潭市,陸南沂更是個不用考慮的人。
到了夜色,許邵平沒跟她進去,但也沒有離開,等著穆皎。
穆皎進去後,輕車熟路的走到他們的固定包房,也沒敲門,直接推開,就見夏景琛果然坐在裏麵。
手裏正拿著水杯,這人,喝酒的次數很少很少,哪怕難受急了,也是情願灌自己水也不喝酒的主兒。
他總是清醒的。
“景琛。”
夏景琛略略抬眸,見是她,詫異了下:“你怎麽過來了?言愷沒一起來嗎?”
夏景琛一邊說著,一邊將身旁的人挪動了下,穆皎這才看到,披著衣服的人,散著頭發,似乎正在睡。
她走近了,那人扒了扒頭發,睜開眼睛迷茫的看了眼周圍,最後定在她的身上,笑嘻嘻的說:“哎,穆皎!”
穆皎揉了揉眉心:“她怎麽過來了?”
“說是不放心我買醉,才兩杯就這樣了。”
穆皎走過這邊,將夏瀾舒舒服服的挪到沙發上平躺著。
她喝醉了,笑眯眯的說完話,就又閉上了眼睛,眼皮太沉了,身體是不受控製的就要沉下去。
她安靜下來,穆皎才坐下,端起夏瀾沒喝的酒,揚頭喝了兩口,才說:“言愷被檢察院的人帶走,說他涉嫌行賄漏稅,要接受調查。”
話落,夏景琛手中水杯重重放到茶幾上:“你說什麽?”
“我也覺得很奇怪,言愷也從未做過那樣的事情,但檢察院那邊似乎證據充足,又有傳喚單,沒辦法,隻能讓他去了。”
穆皎說起這個,其實不單單是擔心公司,更重要的是,是擔心他的身體,他截肢以後,生活起居,多要由人照顧,在那種地方,誰來照顧他。
他又是那樣高高在上的人,對於他們的照顧,應該也很不屑一顧。
真不敢想象,隻能想辦法,叫他快點出來。
夏景琛確實很驚訝,這件事先前沒有任何的消息,甚至潭市最近政治上也實在風平浪靜,怎麽會突然這樣?
暗暗想了想,他便打了電話出去,叫自己的助理去查,幾分鍾後,果然查到一點消息。
確實有位官員在接受調查。
“景琛,言愷已經將賀氏交給我,他叫我小心葉汐,我想,他把賀氏交給我來管理,也跟葉汐有關係,葉汐她……”
話還沒有說完,門咣當一聲開了,陸南沂怒意衝衝的走進來,看到穆皎怔了一下,可也沒有消氣,反而怒罵了兩句說:“氣死老子了,剛剛我在門口看到邵平了,說言愷被檢察院帶走了,什麽玩意兒?誰他媽……”
“行了,冷靜點。”
夏景琛低喝了一聲,陸南沂住了嘴,可臉上還是老大不高興,恨不得現在就衝到檢察院去。
他大喇喇坐到穆皎的身邊,啪的一下,將手搭在穆皎的肩膀上,穆皎擰了下麵眉頭,冷冷掃過去,他又悻悻收回來:“你也別太擔心了,言愷一向很厲害的,就算在那裏也可以稱王稱霸。”
穆皎抿了下唇角,回頭看向夏景琛:“葉汐是不是突破口?”
“當然,我會派人調查,明天一切如常,不要打草驚蛇。”
夏景琛沉沉囑咐,穆皎點了點頭,接著就起身了,她一身來,陸南沂也跟著起來:“葉汐?這事兒是她搞的鬼嗎?老子現在就弄了她。”
朝外走,穆皎一把拽住他:“陸南沂,你多大了?”
陸南沂是個好戰分子,年紀比他們小些,時常是不定性的,什麽事情喜歡風風火火,對兄弟格外仗義,其他三個人總是慢條斯理,就他一個,才不會細心想什麽,先幹了再說。
穆皎輕飄飄一句,陸南沂就歇菜了,他最煩就是他們這種人,什麽事情都要從長計議,不知道計議什麽鬼,他一刻也等不了。
“我過去問問她還不行?你們不要打草驚蛇,我大哥什麽時候才能出來,我現在就過去問她,她不告訴我,我就收拾她,教訓她,她總會說的。”
“我知道你擔心言愷,但是你貿然去了,問不出什麽,她還會報警,說你私闖民宅,你到時候再安個罪名,那就不隻是賀家的事情,陸家也要被牽扯進來,四城也會因此受到影響,事情不是你說怎麽樣就怎麽樣的,想一出是一出。”
穆皎無奈的說了他兩句,陸南沂有些不自在的撓了撓頭:“我還不是……想著快點讓事情過去,大哥好快點出來嘛。”
穆皎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了,知道了,有景琛和唐三在,我也在,這事兒還真不是那麽好就定罪名的,你還不放心?”
“那這事兒要是真的定了罪名,我一定收拾葉汐。”
“你放心,要是真的那樣,不用你收拾她。”穆皎冷冷扯了下嘴角,一字一句的說:“我先把她解決了。”
談完後,夏景琛帶夏瀾回家,穆皎也準備走,陸南沂偏要送她,剛才穆皎的那個眼神,他最近一個月都不會忘的。
簡直太帥了啊。
那麽篤定,那麽不容置疑,勢在必得,又那麽心狠手辣。
瞬間,對穆皎的好感又加深了一些,要是這樣的人能當他的大嫂,也是可以的麽。
不過這一晚,注定是個失眠夜了,翻來覆去的睡不著,隻能盡力眯著,不要去想賀言愷現在的情況,不要去想他,明天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很多的事情要去麵對啊。
她睡不著,在檢察院的賀言愷又怎麽能睡得著。
到了以後,他就被單獨關在一間屋子裏,說是屋子,其實很小很小,而且沒有床,那隻是審訊的屋子。
之後就有人進來,例行詢問。
燈光很暗,審訊的人都有些困頓,有些不耐煩,要不是看在他是賀言愷的份上,早就忍不了了吧。
他什麽都不會承認,沒做過的事情又為什麽要承認。
一整個晚上,那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他們換著人來詢問,而他始終不能休息。
穆皎的毯子和衣服都發揮了作用,這地方寒氣太重,深夜有多涼呢,他那條殘腿,能夠感受得到切切實實的涼意。
太陽總是照常升起,新的一天又來臨,但麵對著每一個人的,就是不同的命運和生活。
穆皎穿上了她很久沒有穿的職業裝,頭發一絲不苟的挽著,吃過早飯,許邵平就來接她。
她拎著包包,手裏還夾著文件夾,就上了車。
許邵平將咖啡交給她,她喝了一口,就看文件。
“公告準備好了?”
“已經準備好了。”
“高層們知道就行了,不要鬧得人心惶惶。”
到達公司以後,穆皎就到賀言愷的辦公室進行辦公,早上八點,準時的,所有高層接到消息。
第一反應都是驚訝,不解,疑惑。
幾個經理甚至上來要見賀總,她都避而不見,交給許邵平去解決,自己一門心思的去處理工作。
幸好有夏景琛的幫忙,唐墨今天早上也會趕回來幫她,她不至於忙手忙腳。
臨近中午,一切都很平靜,準備休息時,唐墨來了電話。
“我去了檢察院,暫時還見不到他。”
穆皎不意外,但難免有些失落:“不知道他在裏麵怎麽樣,身體吃不吃得消。”
“這邊我會繼續嚐試,你也不要太擔心了。”
安慰兩句,穆皎扣上文件,雙手捂住自己的腦袋,輕輕呼了口氣,她曾經也不過是一個總監,一個副總,是搞策劃的。
現在叫她來管理一個龐大的集團,說實話,她是不行的。
一上午都在規整自己,讓自己提氣,至少在氣勢上,不能被人看扁了,她一直記著賀言愷的話不敢有片刻的怠慢。
正想著,門被猛地推開,許邵平匆匆走過來,穆皎沉下臉色:“什麽事?”
“媒體竟報道了這件事。”
他很快將手機遞過來,是剛剛發出來的新聞,推送一進來,他就看到了,立刻拿過來給穆皎看。
穆皎心下一沉,有人透露出去了,這麽快新聞稿件就出來了,一定是有預謀的。
葉汐,葉汐!!!
穆皎狠狠錘了下桌麵,難掩憤怒。
而這檔口,手機又不合時宜的響起,她接起電話,還未開口,那邊就傳來岑雲的聲音:“你趕緊給我過來!”
啪的,電話掛斷,一句話,已經足夠證明岑雲的脾氣。
穆皎閉了閉眼睛,強迫自己冷靜,可手緊緊握著手機,骨節處已經泛白,這細節已經出賣了她的情緒。
好,好,她就去看看,葉汐到底想幹什麽!
她沒讓許邵平送,留他處理新聞的事情,自己開車去了醫院,岑雲知道了,不知道老爺子知不知道。
她明明答應賀言愷要做好的,可沒想到現在就出現披露。
病房裏,自然亂了套,早上老爺子照例習慣看一看報紙,今天魏叔沒取報紙過來,他就讓魏叔讀一讀新聞。
魏叔第一個看到新聞,沒敢讀,拿給岑雲看了,岑雲沒忍住,當即大怒:“什麽東西!這是怎麽回事!誰幹的!”
她即便是在外間,聲音這樣大,老爺子也聽得見。
穆皎剛剛走到病房門口,抬手敲門。
“進來。”
她推門進去,外間坐著幾個人,岑雲卻突然起身,走到她身邊,揚起手就要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