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武玄月道出自己的報仇計劃)
「小姐,你可做好了打算呢?到底老師尊臨走前留下什麼遺言?小姐是否信任靈遙,告知其中一二呢?」
單靈遙依然跪地不起,當真是當下人有癮,自始至終都是非常端正自己的態度。
武玄月微微頷首,靜而不語,思索片刻后,緩緩開口道——
「靈遙,從今往後你我不再是主僕,而是姐妹。你就是我武玄月的心腹,這世道我除了你再不會信任任何人了,你若是總是這樣卑躬屈膝之態,那我實在不想多說什麼,你什麼時候願意認下我這個姐妹了,我就把那些不可告與世人的真相告知於你。」
聽到此,單靈遙頓時緩緩抬起頭來,眼中滿是遲疑,自己到底還是不太願意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這些年當下人慣了,雖說武玄月是一個不錯的主子,沒有架子也懂得尊重下人的人格,但是自己絕對不能夠逾越了族制——不為了別的,就是為了自己能夠在這人世間活下去,只有自己能夠活下去,全族覆滅的真相才有公諸於世的一天,這一口氣自己一定要忍下來。
這些年過去了,還好自己是武玄月的婢女,日常生活中雖然在物質上有些不盡人意,比不過大房丫鬟風光,但是至少自己的內心是寧靜,自己不用天天看主人臉色,受主人脾氣,倒是樂得自在。
天有不測風雲,自己在武府的日子還算愜意,這老宗主說走就走了——走的這般突然,這般無法讓人接受的現實。
平日里單靈遙知道小姐特別招大房嫌,小姐在大房一眾人眼裡簡直是如眼中釘肉中刺一般的存在。
若不是老師尊多有照拂,二房的日子根本過不下去。
武玄月偏偏又是個格外董事,武藝超群的女子,這便成了武玄月生存的雙刃劍——在特別招老師尊歡心的同時,也是招致自己禍根的根源。
這些年,大房如何給二房小鞋穿,沒事找事的擠兌二房,單靈遙是看在眼裡的,記在心上。
大房那幫子小人,簡直是人前人後兩張嘴臉,老師尊在的時候特別照顧二房,演戲的本事可謂是精湛至極,只要老師尊一出門辦事,二房的厄運便悄然而至。
可想,老師尊在世二房的日子就好不到哪裡去,更何況老師尊這一過身,二房必然會被殃及,人多勢眾,二房無還擊之力。
為了能夠保住武玄月的性命,二房的夫人一早就把單靈遙叫到跟前,好生做了一番思想工作,說到底自己的這條命就是武明道給的,以命抵命自己不虧!
單靈遙當真是為了報答這些年武宗主和二房的養育之恩,二話不說就應下了二房夫人的要求,跟著二夫人一同赴死舍掉自己的一條性命,只為了換取武玄月的一線生機。
自己臨走之際,根本沒有給武玄月打過一聲招呼,偷偷留有一封書信在自己和武玄月對調身份的衣衫之中,只告訴對方頭七之日便是自己重生之時,若是條件允許,希望武玄月可以搭救自己,果然自己的這位小姐沒讓自己失望。
然而,此時此刻的武玄月突然告訴自己,要和自己姐妹相稱,當了這些年的奴婢,還真是一時轉換不過來的身份。
明月之下,清風遙遙,樹影婆娑,一切都靜止在那一瞬間,兩張仿若絲毫沒有區別的臉,相互對視了良久,單靈遙只看武玄月眼中的真誠絲毫不退讓的意思,自知道只要是自己小姐決定的事情,真的很難做改變。
單靈遙終於開始敗下了陣,垂下了眼帘,小聲不止——
「小姐怎麼說,我就怎麼服從,悉聽尊便。你把我當做了姐妹,我當真是心中歡喜,不過小姐到底是尊卑有別,小姐的稱呼,我是怎麼都不會改的!」
聽到這裡,武玄月眼波流轉,嘴角微微勾起一絲勾勒來,這方彎下身來,上手搭在單靈遙的肩膀,欲要將其拉起來。
「既然你改不了口,就該改改你這動不動就跪的毛病,你我是生死莫逆之交,這世道無人再比我更加懂你了,你身上背負的深重,我未必比你少上半分,說來咱倆的境遇不差分毫,都是曾經被捧在高高在上的名門貴族的大小姐,卻是家族覆滅不同往昔,還有什麼好介意一個稱呼的問題呢?我若是不相信你,還能夠相信誰呢?」
聽罷,單靈遙這一次並沒有拒絕武玄月的好意,緩緩站起來,卻也是一副尊重慎重的模樣依然。
武學月見狀,繼續道來:「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親妹妹,給了你這張跟我一張的臉,就相當於是孿生姐妹的意思,你可明白嗎?說來現在武道局面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早已經是暗潮湧動蓄勢待發。武邪妖人控制凉末一族多次想我西疆犯境,每次都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若不是武道之人有了他們的間隙絕對不會如此精確地掌握我國的機密,父尊走了,也確實把將武令交付於我——」
聽到這裡,單靈遙眼中閃過一絲驚愕,而後似乎有平靜了下來,想來這也是情理之中的結果。
「父親臨終告知於我,他的死不是表面的那麼簡單,是中了武邪一族的奸計,而將武令是絕對不能夠落入武邪一族,一旦落入了無邪之人的手中,那邊是武道的末日!父尊還告訴我,若是想成為將武令真正的主人,就必須自己去體會武道眾人各家絕學,武道之大統,不過是人心之大統,想要讓萬千武者服我敬我推崇我,就要靠我自己一點一滴去積累實力,人心所歸天下才能歸一!」
單靈遙似乎在武玄月華中聽懂了些什麼,方才小聲張口詢問之:「那麼小姐,你是想怎麼做呢?難道說是你要挨家挨戶去四大門宗那邊求學賜教嗎?」
「未嘗不可!這也是我現在的打算,縱觀武學之道,四大門宗實乃高手如雲,若是想以最快的速度取得四大堂主的信任,就必須挨家挨戶地上門求教,只是這其中的崎嶇和艱難,不可估量,你願意陪我一起去嗎?我在明你在暗,從今晚后武道在無武玄月,卻只有單靈遙,我要繼續扮演你下去,直到我能夠徹底取得四大門宗堂主的信任,他們願意俯首稱臣之時,便是我武玄月亮明身份之時。」
武玄月似乎已經早有謀划,便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都告知於單靈遙。
單靈遙聽罷,不由得眼中閃過一絲驚慌,沒有想到自己的小姐會有這樣的打算,會願意隱姓埋名屈尊紆貴地奔跑各地尋道求武,此番折騰,這是不是太委屈自己小姐呢?
「小姐!你這樣會不會太辛苦了些呢?明明是可以用更加簡單的方法解決的事情,為何要大費周章呢?」
「簡單的方法?你指的是什麼方法?」武玄月微微皺眉,頗有疑慮道。
「小姐,我看那曹雲飛公子對你一片痴心,你若是向他亮明了身份,我相信他一定會……」
單靈遙一路跟蹤這一對男女至此,曹雲飛如此熱烈直白的愛意是個傻子都能夠看得出來,只要是武玄月願意亮明自己的真實身份,根本不費吹灰之力,曹雲飛必然就會俯首稱臣,拜倒在武玄月的石榴裙下。
「打住!這個話題就此可以結束了!說來這個曹雲飛,小時候確實和我有過情義,我也欣賞他肝膽俠義,武技超群。只是今時不同往日,今時今日我倆早已經不是那個簡單而後溫情的師兄妹了。將武令是武道中人垂涎三尺的武道密令,得令者得天下,我父尊創立此令就是為了天下歸心,武道和平,各司其職,懲惡除奸,保家衛國,而若是這四方勢力有一方勢力過於強勢,天下失衡,必定人心大亂。現在的武道已經是人心惶惶了,若是這個時候曹雲飛有將武令助力,你覺得他會怎樣呢?人心都是會變得,他到底是真的喜歡我,還是喜歡我這個武家之女,他到底是真心待我,還是用心在了將武令上,就不得而知了——」
武玄月登時變得認真起來,一臉的城府極深、深思遠慮的神情,似乎對於曹雲飛的感情多有疑慮。
「靈遙,我說過了,這世道我不會相信任何人,除了你之外——」
單靈遙低頭不語,頓有幾分痛心疾首。
她知道之前的小姐不是這樣的陰狠不信任的人,只是家有橫禍,不得不讓她現在這幅如坐針氈、心思縝密的模樣。家變果然可以讓一個人瞬間成熟很多,甚至於連心性都發生了變化。
小姐何時變得如此鐵石心腸,無堅不摧了呢?
或許她說的沒錯,武道中人沒有人不覬覦將武令,但是在一個外人看來,曹雲飛也是真心待她的好男人,若是小姐能夠嫁入曹家也不為是一個不錯的歸宿。
然而,看著武玄月一副已經下定決心的樣子,單靈遙漠然不語,她信武玄月,就如武玄月信任自己一般,這種生死羈絆,同樣是身上壓著重擔的責任,兒女情長在其面前就顯得太過弱不可及了。
是啊!這年頭能夠信任的人到底有幾人呢?說不準,有朝一日兵戈相見的人,就是自己曾經最為信任的人。
背後一刀的痛愴和髮指,才是最讓人無法接受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