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雪夜山下
靳舜看著她,微閉了眼,抬手撐傘在她頭上,“小心雪啊,落在身上多了也涼呢……”
“靳舜。”林糖抬手抓住他的胳膊,“你不要轉移話題,我問你,那人,梁琛他……是不是還有什麽事是我不知道的!”
靳舜看著她:“小糖糖,你這便是強人所難了,我又怎麽知道那些事你知道,哪些事你又不知道?”
漫天的雪裏,林糖隻覺腦中隻剩了一個念頭,似乎從昨夜起壓抑的情緒都在隱隱醞釀著爆發一般的,她住著他胳膊的手更加緊了緊,聲音不覺得拔高:“剛才!我是說剛才,你為什麽突然說起他?是他做過了什麽讓你聯想到我說你這件事?嗯?!”
許是她的語氣裏掩飾不住的情緒波動,靳舜唇角微抿,終於道:“也沒有什麽,隻是,你一直住著的那房子……”
“小木屋?”她眉心皺得更厲害,盯著他的眼神緊緊的。
靳舜點頭:“就是那木屋,我以為你知道,那處房產,轉到你名下了……”
說話的時候,他的眼神注視著她的神色……
“你說什麽……”她眉心緊皺:“小木屋……小木屋怎麽可能,他怎麽會……你怎麽知道的?靳舜,這種事,你不要開玩笑!”
靳舜看著她瞬間變化了的心緒,道:“我也想我是在開玩笑。”
語氣裏,淺淺的情緒的浮動。
林糖微怔……
“可是……”
“我從老頭子那無意間得知的,那處房產,其實本來是梁家看中的一塊地,想要投資開發來著,梁琛那小子買下來的時候,老頭子很是支持,但之後就沒了動靜,老頭子那人你知道,格外想得多,也是最近,他查出來,那塊地,被梁琛那小子轉到你名下了。”
那塊地?
林糖微張了唇。
靳舜看著她,“你沒聽錯,是那塊地,我是說……不止你口中說的,小木屋。”
“你說謊!”她驟然反駁,語氣裏帶著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憤怒。
靳舜靜靜看著她,也不說話。
雪花簌簌落在傘頂,除了偶爾路人的腳步聲,深窄的小巷子裏,連落雪聲都情緒起來……
她憤然瞪著靳舜的眼神,緩緩的,沉靜下來……
“你……”
靳舜笑了下,神色一閃而過的苦澀,“所以我才會問你,是不是也這麽說過他,畢竟,跟我這輛車比起來,他那塊地更值錢不是嗎。”
林糖腦中轟的一聲,幾乎下意識的去反駁不敢相信的東西,在最初的抗拒之後,她終於明白,她的憤怒是為什麽……
腳步微動,她轉過身,朝巷子外繼續走去……
聲音落下,冷風一吹就結冰了似的……
“我本是不知的,不過……現在也無所謂了,反正……我已經走了……”
是了,她已經走了,她該接受這個事實的……
她瞬間裏激烈的情緒和滿目的憤然,並不隻是因為這件事讓她震驚異常,同時的,他在氣靳舜,氣他為什麽把這些告訴自己……
但她更氣的,卻是自己……
分明已經離開,卻還是忍不住的……
去探聽他更多的事,忍不住的去想……
他暗暗為她做下的事……
更讓她難以忍受的,是她自己,在知道了這些事之後,心底深處幾不可察的一個聲音,那個聲音蠱惑般的說著,她……
還是舍不得……
就這麽離開的……
她心裏,不斷聚集著想要回去,想要見到他的心緒……
而這些她騙不過自己的聲音,才是她憤然的關鍵。
她沉默的走著,靳舜撐著傘,也並不說話,沉默的走在他身側。
“靳舜。”突然,她開口道。
靳舜愣了下似的,“嗯?”
“你……你先不要跟著我了。”她腳步微頓,轉過了頭,艱難的露出一個笑,又想起自己是戴著口罩的,他並不能看到……
“可是……”
“我想一個人靜靜。”她道,“你放心,我就在山腳下紅門那一帶,我打車過去,也打車回來,十點之前就回來,你先去……去哪個咖啡店坐坐,好嗎?”
她說著,眼裏就帶了些許祈求的意味。
靳舜眉眼微動,淺淺點了頭,“好。”
他說著,上前一步,將手中的傘遞到她手裏,林糖道:“那你呢?”
“我是男人。”靳舜挑眉,“這點雪算什麽。”
兩人說著,正好有出租車走過,靳舜抬手給她攔了下來,道:“去吧,我在前麵廣場上咖啡店裏等你,快到點了你要是還沒回來,我就過去找你。”
林糖剛想說不用,看到他的神色,到底沒有說出,點點頭:“好,那你也快些過去吧,外頭冷。”
靳舜點點頭,關上了車門。
林糖跟司機師傅說了地方,車子開動,後麵靳舜的身影越來越遠,車子轉過角,他的身影再看不見。
她回轉過了身,手裏擺弄著單反,心底卻是沉沉,壓得透不過去。
許是職業使然,司機師傅習慣性跟她搭話,道:“小姑娘你是第一次來咱們泰城嗎?”
林糖頓了下,用方言道:“不是的師傅,我是泰城人,回家過年的。”
一聽到她說的方言,司機師傅臉上的笑意更加親切起來,“原來是咱們本地人,我看你帶著攝影的這些個東西,還以為你是遊客呢,不過小姑娘啊,你自己一個人去山腳下嗎?”
林糖點點頭:“嗯,拍點照就回來。”
那大叔多看了她一眼,道:“那你可得早點回來啊,最近修路,咱們過去都得從另一條路,那條路上,可不太安寧呢,待會你就知道了,反正早點回來就是了。”
不太安寧?
林糖心下微暖,忙道:“嗯,我記下了,謝謝您。”
“不用謝不用謝,都是咱們泰城人,應該的……”司機說著,又跟她聊起泰城最近的大事,林糖聽著,心思卻淺淺的恍惚,腦中似乎還對靳舜方才的話尚未反應過來一般……
那人將小木屋的那塊地轉到她名下了……
什麽時候的事?
他為什麽那麽做,又為什麽不說……
這些疑問一擁而入,腦中忽然的,想到她臨走之前的時間裏,他說過的那句,小木屋,需要一個女主人……
這樣類似的話……
難道?
心思微轉,她手心攥得緊了些,難道那個時候,他是在打算告訴她的嗎……
太陽穴越發的疼,她靠在椅背上,出租車裏坐著並不舒服,讓她原本疲累的身體越發的酸累了些,昨天一夜未睡,眼底也是不時的酸澀,隻是腦中,卻仍如昨晚,不,是比昨晚更甚的,沒有睡意的感覺……
一路神色恍惚裏,司機師傅將車子開到了山腳下,林糖付錢下了車,迎麵而來刺冷的空氣讓她昏沉的腦袋清醒了些,她提了提肩上背包的袋子,抬腳朝山下的方向走去。
這裏是景區,並不用擔心會不安全,那司機師傅說的,是半路裏走過的一條街,那條街,司機說是什麽“酒吧一條街”,但其實多是不正規的地方,每個城市都不可避免有灰色地帶,而那裏,恰就是泰城的灰色地帶,魚龍混雜,犯大罪的可能沒有,但小錯違法的卻是不少,走過那裏的時候,司機師傅格外多提醒了她幾句,她沒有多想,隻想著自己拍完照就打車走,不會在那裏停留就是了。
這麽想著,她腳下步子更快了些,時隔好多年,再次來到這山下,還是在下雪的日子裏,她再一次感受到了這座山的雄壯,更不可避免的,腦中再次浮現出一個身影……
她唯一一次爬這山的經曆,就是跟那人有關,不止如此,甚至她在這座城市裏生活的記憶,能記得住,熬成回憶的,除了爺爺奶奶,也基本都是與那人有關的了……
一陣風刮過,她抬手將傘豎在眼前擋風,等踏上石階的時候,她收起了傘,將帽子戴上,望著眼前延展開來的景色,眼睛有種無處安放的感覺……
即便是在她心緒如此不穩的時候來到這裏,也不由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懾,那種撲麵而來的雄渾和壯闊,讓她鼻端微酸,油然的臣服感升起。
一步一階,腳下緩緩的向上而去,她走得很慢,邊走邊拍,不肯放過任何一寸的美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和千年帝王曆代的修葺維建,讓這裏幾乎步步有景……
她的神思,漸漸聚集到鏡頭裏方寸的美好……
不知拍了多久,她身子些微僵硬的時候,聽到身後人的談話聲傳來,夜裏來這裏的人並不算少,但她卻敏感的聽到的一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