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回憶如刀
林糖心底輕輕的，顫了下。
一個，被原諒的機會……
這一句話落下，她耳邊似乎又出現那個人隱著猩紅的眸子，“林糖，每個人都該有一次被原諒的機會，你說，是不是？”
那一晚，他覆在她身，眸底猩紅，痛苦與複雜並生，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沉沉壓在她心上……
“小糖糖，如何？”
靳舜的聲音傳來，驚擾了她薄薄的思緒。
她抬眼，目光裏些微的迷茫。
隱在痛苦裏的些微的迷茫，看在靳舜眼裏，似極輕微的雪花，輕落在他心頭一般，讓他心下不輕不重的被敲打了下，“原諒我一次。”他出口的聲音，認真且溫柔，“我承認從前，是為了報複，也因此，做了許多的錯事，讓你對我有了不好的印象，但你現在對我滿心防備的態度，不也正是我的懲罰？”
說到這裏，他眼神裏多了一抹的無力，“小糖糖，這一趟去泰城，能不能請你，暫時忘了以前那個混賬靳舜，像從現在開始認識一個新的靳舜，不帶著防備的，不帶著已有印象的，重新認識我一下，嗯？”
他的聲音輕輕飄進她耳中，腦海裏那人的身影漸漸的散去，她也漸漸的，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樣。
“好。”她輕點了頭，在靳舜驟然亮起的眸子裏，神思依舊不明，她不知道自己點頭的原因，是因為……
那人曾說過同樣的話，亦或是……因為靳舜此刻的神色，讓她說不出拒絕的話。
“小糖糖，我就知道。”靳舜笑，是那種極明亮的笑，從他那張近乎完美的臉上露出這種的表情，任誰看了都會跟著明亮起來的笑意……
“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靳舜越發傾了身子，眼睛亮亮的看著她，“張瀾山的事是嗎，你在梁宅住了並不算的一段時間，小糖糖，以你對張瀾山簡單的了解裏，覺得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他沒有直接回答，卻是問了她這個問題。
便是這個問題，讓林糖心下一種不好的預感，因為如果那所謂的張瀾山與梁虹交換的條件，是大筆的錢財或是其他，靳舜便沒有必要再拐個彎來問她這個問題，隻是現在……
他不直接回答的唯一原因，隻能是……
那個答案，在沒有鋪墊的情況下，會讓她……極難接受。
心下沉了沉，她思索著腦中張瀾山的印象，緩緩開口：“謙和，我是說，在梁宅的時候……”她解釋了一句，因為想起張瀾山，她就忍不住想起他帶著黑色鬥篷的模樣，那張陰影下的臉，帶了份異樣的陰鬱……
靳舜點點頭，“自然。”
抿抿唇，她繼續道：“還有，認真，負責，那個時候，他對梁虹的病情特別的關注，有一段時間，她的病需要我配合，我黑白顛倒，經常晚上不能睡，張醫生，張瀾山幾乎全程都是一並陪著，隻是為了第一時間觀察梁虹的情況，那個時候，其實他的助理們可以代勞這些工作的，更何況，也有攝像頭記錄下來的，但他卻是不放心，一定第一時間的觀察著。”
說到這裏，她仿佛又想起了那個時候的事，想起那個時候每每到晚上就會夢遊的梁虹，她的愧疚裏夜夜陪她重演著當年的事，每一晚，都重新經曆一次當年的痛苦……
她誰都沒說的，在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裏，她晚上躺在床上也睡不著，腦中習慣了似的，理智裏分明不想回憶起的東西，每到晚上也會自動浮現重演……
那種感覺，隨著她的回憶，再次浮現，隻是這一次，隨著那麽記憶一並出現的，還有那時梁虹的模樣……
懷疑的大門一旦打開，就會越開越大似的，她在想起那些事的時候，竟有那麽一瞬間的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
偽裝了那麽多的梁虹，會不會……
那時晚上所謂的夢遊，也……
“小糖糖？”看著她突然蒼白的臉色，靳舜不由開口叫她。
林糖回過神，朝他笑了下，道：“沒有其他了，我對張瀾山的印象，基本就是這樣的了。”
靳舜點點頭：“沒錯，就是這個，盡職盡責。老實說，做到張瀾山這個地位的人，很多時候更加懂得如何利用身邊的資源，我是說，很多事他其實不必親力親為，這不是不盡職的問題，還存在要培養手下的人的問題，張瀾山在其他方麵其實並不是這樣的，讓他所有事都親力親為的事隻有兩個，一個是他正在從事的一向研究，據說正在論證的階段，論文還未成形，另一個，就是梁虹的事。”
“但，這有又能說明什麽。”林糖眼神微晃，神思淺淺，“梁家當初找他來為梁虹看病，據說也是動用了好些資源的，張瀾山想好好給梁虹治病，也是無可厚非。”
話說到這裏，靳舜明顯的做了個挑眉的動作，林糖後麵的話就隱了去，因為她知道靳舜這個動作，定然是因為她剛才的話裏，有什麽觸動他的關鍵的地方，隻是……
“靳舜，你不要賣關子了。”
靳舜笑，道：“你剛才提到，梁家為了找他來，動用了……好些資源，是嗎？”
“對，這有什麽問題嗎？”林糖越發的不明白，眉心皺得也越發的緊。
靳舜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道：“有意思的就是，那所謂的資源……”
許是他的笑意太過異常，讓林糖心底的不安越發濃鬱，她目光緊緊注視著他，嘴唇微張，生怕錯過了他的話。
“梁家兄妹的母親，你應該不陌生吧。”
梁家兄妹的……母親……
林糖放在身側的手，驀地顫了下……
“你……你提她……提她做什麽……”
那個女人……
她怎麽會陌生，她怎麽會……忘……
——林糖你個賤胚子，克死了自己的父母不要緊，還要來禍害我兒子？
——你個害人精！我早就看出你骨子裏帶著賤勁了！你毀了我兒子！
——你怎麽會在這裏……我的天，虹虹……我的女兒……
——我要殺了你！小賤人你害了我兒子不夠，還害了我的女兒啊……
記憶帶著刀，撕心裂肺。
疼……
她額頭沁了細細的汗，心口疼得厲害，抬手捶在心口的位置，麵色慘白痛苦……
“你怎麽了？”靳舜急聲道，“小糖糖，哪裏不舒服嗎？”
林糖咬唇，搖頭……
“來人！你，快過來，去找醫生！”
門口的那女人，步子很快的奔過來，聽到靳舜的話卻是遲疑了下，“靳少，這……我們列車上，沒有醫生……”
“你說什麽！”
“您……您先別急，要不我去找廣播，給您廣播一下，這……”
“不用。”林糖搖頭，抬手抓著靳舜的胳膊，“不用，我沒事……”
“你還說沒事，你臉色好難看，你抓著心口，是心髒不舒服？”靳舜聲音裏的急切不是裝出來的。
林糖那些陰鬱的記憶被些微的衝散，她露出一抹清淺的笑，“真的沒事，隻是……隻是突然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我緩緩就好了……”
靳舜依舊擰著眉。
“靳舜，我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靳舜在她身上打量了下，見她臉色開始有了好轉，這才抬頭道：“先不用廣播了，你們先下去吧。”
兩個工作人員接連退到門口。
林糖身子輕輕靠在椅背上，她的臉色依舊不好看，手指依舊抓著身前的衣服，微閉了眼，呼吸緩緩……
靳舜目光落在她的臉上，“看來我們還有一個，同樣都討厭的人啊……”
心中顫了下……
記憶裏，那個總是打扮精致的女人，外人麵前溫婉禮貌的女人，在她麵前卻是用著最惡毒狠辣的語言咒罵著她……
有那麽一瞬裏，腦海中的那張臉，與梁虹的重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