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他的意思
那李阿姨帶她去了客房，林糖一看，這所謂收拾好的房間，竟連張床都沒有，隻有薄薄一張床墊仍在滿是灰塵的地板上，地板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厚厚一層灰覆蓋著，踩過的地方均是明顯的鞋印，除了這床墊，便是隻有一個破損了的小櫃子，低低矮矮，被隨意仍在牆角。
除此之外，整個房間，竟是再沒有其他東西。
“林小姐，咱們這裏條件不好，就麻煩您先忍忍了。”那李阿姨聲音淡淡的，她頓了下，加了一句，“這是少爺的意思。”
梁琛……的意思？
林糖臉色未變，嘴角依舊揚著：“也麻煩阿姨了。”
李阿姨臉色微冷，道：“看林小姐也是明白人，我就直接說說著梁宅的規矩吧，現在隻有一個大小姐一個住著，剩下的都是我們這些伺候她的人，大小姐身體不好，受不得刺激，想必林小姐也清楚，若是大小姐有個什麽頭疼腦熱，我們這些人都得不了好，所以還希望林小姐能安分些。”
安分……
林糖聽著，注意著她的措辭，這個李阿姨，看來，對她的意見不是一般的大，就是不知她的這股意見，到底是來自哪裏……
“我懂，顧長遇之前說過。”她道，故意直呼顧長遇的名字，語氣帶了些隨意和親昵，果見這李阿姨的臉色越發難看了些。
“那您就先歇歇吧，午飯要等大小姐休息好了。”說著，她退出去，把門猛地甩上。
林糖看著門甩上的瞬間，空氣裏星星點點漫起的灰塵，她笑了下，至少，這房間還是朝陽的。
可實在是髒，無處下腳，她背著的包也沒處放，開門出去，偌大的房子裏，很靜，偶爾有看到的其他傭人，她想打聽下擦洗的工具在哪，也沒有一個理會她，避之不及的模樣，仿佛她是洪水猛獸一般……
林糖無奈，長長歎一口氣，便見走廊盡頭，樓梯旁一個年紀不大的女孩，朝她指了指旁邊的房間。
林糖一愣，朝那邊過去，張口無聲道：“工具在這裏嗎？”
那女孩點點頭，有點小心的模樣。
林糖推開門一看，果然是，回頭想謝謝那女孩，卻發現她已經不見了。
她拿了拖把抹布還有口罩，一路帶到了一樓的房間，屬於她的房間，在一樓最裏側，她一路走去，遇到的人都是悄悄避開了她，她也知道這些人要麽是原本就有規定不許交談，要麽就是得了命令，單單不許與她交談……
她也不想去為難別人，自己拖了那些東西到房間後，把背包先放在門口就擦洗起來……
房間裏床墊雖薄了些，但聊勝於無，好歹沒有讓她直接睡到地上，曾經，最難熬的時候她窩在車站就能過一夜，最初那兩年過去之後，她便覺得沒有什麽熬不過的坎兒。
腦中不覺想到了以前，她嘴角掛著抹淡笑，手下利落的動作著，一遍遍換水一遍遍上下樓，一遍遍擦洗之後，房子裏終於幹淨了起來……
她長長舒一口氣，把包放在唯一的櫃子上，自己在墊子上鋪了身衣服，就躺了下去。
房子裏靜悄悄的，還沒有吃飯的意思，看來梁虹還在休息啊，她身體乏累，也並不餓，躺在墊子上，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她就這麽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許是累極，她這一覺睡了三個小時之久，醒來時她驚了一下，竟然這麽晚了？忙起身出門，卻發現，偌大的房子裏，依舊靜悄悄，傭人各自忙碌，似乎與她休息之前，並無兩樣。
正想著，便見那李阿姨朝這邊走來，走到她麵前，眼尾掃過她打掃過之後的房間，冷冷說了句：“梁宅的規矩一向是過時不候，林小姐在午飯時睡了過去，明天不要再誤了得好。”
林糖眼神微閃，揚了嘴角：“梁宅的規矩裏，還有不吃晚飯這一條嗎？”
說她誤了午飯的時間，便直接讓明天不要誤了？這意思就是連晚飯都沒了？說著，她臉上的笑意濃了些。
李阿姨見她的模樣，眼神微閃：“沒有這個規矩，不過晚飯大小姐不吃，廚房就不會做。林小姐要吃飯，麻煩自己想辦法吧。”
說完，她轉身離開不再理會林糖。
林糖看著她的背影，輕輕笑著，“梁宅的待客之道，也算是見識了。”
李阿姨腳步微頓，步子更快了些。
直到她走遠，林糖臉上的笑意才散了去，這李阿姨針對她，已經很是明顯，而她……
回了房間，她從包裏掏出一袋壓縮餅幹，自從她因胃的毛病進了醫院，就一直有備無患隨身帶著些零食，沒想到，倒真是用到了……
她慢慢嚼著，腦中緩緩思考著，梁虹現在病著，按照昨天的樣子，應該不是梁虹吩咐的，梁虹要想報複她，也不會選擇這樣低級的方法，這麽想來，很可能是那李阿姨知道一些她與梁虹的些許糾葛，所以才這樣對她，好替她的大小姐出氣？
這個想法冒出，不知為何，她反而鬆了口氣，心底好受了些，這是……贖罪的心理嗎？
——嗡嗡
手機震動的聲音，她從包裏掏出手機，那串熟悉的號碼，是……梁琛。
今天已經是第二次打電話給她。
“喂。”她接起電話，嘴裏的壓縮餅幹剛好也咽下。
“還習慣嗎？”他的聲音傳來。
她坐在墊子上，目光在空空的房間裏掃過一圈，道：“還好。”
“見過梁虹了嗎？”
“還沒，她一直在房間休息，我想……等她想見我時，我再出現比較好。”
電話那端頓了下，“嗯，那也好，我臨時要出差幾天，有事給我打電話。”
他要出差？
“好。”還未多想，她便應道。
電話掛斷，看著界麵上他的號碼，心底一絲不安，她搖搖頭，罷了，原本就是她自己的選擇，這些過程和將來的結果，是她該承受和承擔的。
與他多說一份，便與他多一份的糾葛。
糾葛越多，將來斬斷的時候就……越難。
她早該知道的，
……
如李阿姨所說，梁宅晚上，果然是沒有晚飯的，她吃了些餅幹，並不餓，包裏隨身帶了本書，索性坐在墊子上看了會書，但白天已經出了一身的汗，她起身出了門，遇見幾個傭人打聽李阿姨的所在，但還是跟白天一樣，每一個人敢搭理她，她無奈，隻是想洗個澡，還不知要在這裏待多久，這件事，早晚要問的……
正環顧時，突然二樓傳來聲音，是杯子打碎的聲音……
“滾！你才有病！你才需要吃藥！給我滾出去！”
這聲音……是梁虹？
“大小姐……對不起對不起……”
“滾！沒聽見我讓你滾開嗎！”
她不由抬頭，看著二樓的方向，聲音從那間微開了門的房間傳出的，伴隨著不斷的道歉聲，還有愈演愈烈的責罵聲……
她眉心微皺，就看到那扇門打開來，一個躬著身子的人退了出來，那人退出來的一瞬，似乎被什麽砸到了一般，她差點跌倒在地。
那人一手端著托盤，一手捂著頭，轉身往樓下走，林糖才認出，這是中午給她指過雜物房間的那個女孩子。
她朝走廊方向退後兩步，等那女孩下了樓，才輕輕道：“沒事吧？受傷了嗎？”
女孩見是她，眼底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朝她笑笑：“還好，謝謝你。”
林糖這才發現，女孩的房間竟是跟她挨著的，許是看到林糖便有些同病相憐的感覺，女孩猶豫過後，還是帶林糖進了自己房間。
房間裏，大大的雙人床，衣櫃，梳妝台，小沙發，竟還有獨立衛生間！
林糖怔住，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麽，那女孩一般對著鏡子查看她的額頭，一邊道：“是嚇一跳吧，我剛來的時候也嚇到了，以前聽說過梁宅給傭人提供的條件特別好，但沒想到提供住宿不說，條件比我想象中更好。”
林糖反應過來，過去看到女孩頭上起了個很明顯的包，她不禁道：“這是……被砸的？”
女孩欲言又止，想說什麽又很是顧忌的樣子，最終道：“嗯，大小姐平時不這樣，就是身體不好時才脾氣不好。”
果真，是梁虹啊。
“我叫於玲。”女孩道，朝她笑著。
林糖忙道：“我叫林糖，那個，小玲，你這麽跟我說話沒關係嗎？我看其他人不敢搭理我。”
於玲臉上一抹顧忌，但還是搖頭道：“是李阿姨說的，不許我們跟你說話，我是看你……跟我剛來時差不多……”
說起李阿姨，於玲顯然是怕，她跟林糖半明半暗的讓她要是得罪了李阿姨最好趕緊去道個歉，不然在這宅子裏，梁虹一向不管這些事，都是李阿姨在張羅，得罪了她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林糖謝過了她，雖她跟那李阿姨之間肯定不是道個歉就能解決的事，但於玲的話還是讓她覺得熨帖，這偌大的房子裏，每時每刻都靜悄悄的很是壓抑，於玲的關心此刻顯得尤為的暖。
她猶豫了下，還是問她能不能用下她的洗手間簡單衝個澡，於玲知道她房子裏是個什麽情形，事實上，那房子昨天為止還當做倉庫用的……
雖有所顧忌，但終究還是答應了林糖。
林糖今晚跟於玲說得最多的，就是謝謝了，從於玲那裏洗了澡，她又是一番感謝，才偷偷回了自己房間，也幸好，這房子裏的人都是各司其職從不亂走動亂交流，也避免了她被發現。
在墊子上鋪了一層衣服，又蓋了件衣服，幸好房子裏暖和並不冷，她很快睡了過去……
到底換了新地方，又是對她敵意不少的地方，她睡得並不沉，半夜迷糊翻身間，似乎碰到了什麽東西，未放鬆的神經下意識叫醒了她……
林糖睜眼，眼前的……
白色的，絲質的布料？
陌生的模樣讓她一個激靈，猛地清醒，順著望過去，便見身側竟是站了一個人！
長長的，絲質的白色公主睡袍，穿著這衣服的梁虹，手上拿了什麽東西，高高舉著……
“去死吧！”
狠厲的聲音，說著，猛地砸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