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某種暗示
每一個秒鍾都在無限拉長，或許過了很久，又或許隻是短短時間，即便是捂了耳朵，門外的聲音還是不斷在傳來……
“大小姐，大小姐咱們回去吧，大少爺要是知道您跑出來了會不高興的……”
“滾開！我哥明明在這裏！我要進去找他，我知道你們都想害我，都想害我……滾開！”
聲音很嘈雜，梁虹的狀態……
也很不對。
林糖緩緩起了身，看到外麵，梁虹的帽子落了下去，旁邊一群小心打傘的人，還有在她麵前小心勸著的，被她踢到也不敢喊疼，聲音竟像是……誘哄小孩子一般的……
她驀地僵在那裏……
怎麽……怎麽會……
“啊，小姐你快看，是少爺的車，少爺終於來了！”
少爺……
他……
他來了？
瞳孔收緊，便見那人大步流星快步走來，身邊撐傘的人幾乎跟不上他的步子，他西裝革履，像剛從某個會議出來一樣……
“哥！”梁虹聲音高興到扭曲，猛地撲過去，梁琛由她抱著，接過把傘，對其他人道：“你們先回車上等。”
“是，少爺。”
嘈雜的聲音消失，雨聲裏，門外，隻剩裏那對兄妹。
“哥，你怎麽才來，我都在這裏等你好久了。”
“虹虹，你怎麽來這裏了？”梁琛輕輕推開她緊抱他的手，語氣些微的嚴厲：“是不是又忘了我的話了？”
見他如此，梁虹立馬犯錯的孩子一樣，使勁搖頭:“沒有，哥我沒有，你別生氣，隻是……你已經好幾天沒陪我了，我想見你才來找你的。”
梁琛看著她，放緩了聲音，“那好，我來帶你回去。”
說著，撐傘的一邊手虛攬著她半邊肩膀：“走吧。”
林糖目光緊緊盯著廊簷下的兄妹倆，是……要離開了嗎？
心底說不清什麽感覺，那股自我厭棄的情緒翻湧著再次向她襲來……
門外的梁虹卻站著沒動，似有所察覺般，她猛地回頭，眼神凶狠，林糖像被她盯住一般，駭得猛地退後一步。
“哥！那女人在這裏是不是！”她退回門邊，“我今天去醫院了，她沒在醫院！肯定被你藏在這裏了是不是？”
梁琛墨黑的眸子古井無波，他收了傘靠近門邊，“你說誰？”
“那個女人……林糖啊！哥，你不要騙我，我都聽到了，你跟穀雨哥的話我聽到了，靳舜不要我了，哥，你不能騙我……”她說著，神情激動，撲到梁琛身前，拽著他的衣服：“哥你開門好不好，我知道你有鑰匙，靳舜不要我，他嫌棄我，都怪那個女人……都是她的錯，我要找她算賬……”
“梁虹！”梁琛聲音沉下，天色越發的陰沉，明明不到三點，卻已經像是傍晚，這冷色裏，落下的雨也仿佛更冷了一些。
隔著門，那股冷意也直直向她衝來，她止不住身體的顫抖，看著那人臉上笑容不再，隻沉了聲音喊了梁虹的名字，便這般看著她不再說話。
梁虹很怕他生氣，他隻沒了笑意，她便忘了自己的本意，甚至主動拿了傘拉著他走……
看著那對兄妹，雨中的背影，林糖靠著門框，頹然的滑下身子……
像是所有的氣力都被抽空。
她想過再見到梁虹的場景，做好了被她謾罵廝打隨便如何對待的心理準備，可是……
記憶裏的梁虹，那個總愛粘著梁琛的梁虹，怎麽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她雙手攥著短短的頭發，頭低低的埋下，膝頭溫熱，濕了一小塊。
門外，幾輛車都已開走，這場雨太大，能衝刷掉太多東西，但總有一些東西是洗不掉的，就這麽留在心裏，藏不住，掩不了，時時繞在心頭，拷問你，譴責你，質疑你，讓你愧疚，讓你煎熬，讓你發瘋。
一切都暗了下來，房子裏沒有開燈，她像是融到了陰影裏一般……
身後的門，輕微動了下，門鎖響動的聲音，然後便被打開來……
林糖抬頭，像是裹挾了風雨一起進來了似的，那人帶著狂風和冷雨的味道，逆著晦暗的光，越發高不可攀起來。
“你……”她張張嘴，聲音嘶啞難聽得很，撐著身子想站起來，卻發現雙腿不知何時早已麻木……
他走進，關了門，在她麵前俯身，在她的目光中，彎腰抱起了她。
她一個激靈……
她穿了太少，他帶了風雨的溫度，皮膚接觸到他的外套，她顫得更厲害了些。
“你……”她再次開口，卻隻說一字，竟找不出合適的話，明明腦中太多的東西叫囂碰撞吵鬧著快要讓她瘋掉，卻找不出一句該跟他說的話。
他薄涼的唇角抿著，沉默著將她抱到沙發上，轉身開了燈……
突然的亮光，眼睛一疼，她下意識眯了眼。
“我把她送回去了。”他開口，第一句話。
她……
梁虹……
林糖緩緩睜了眼，看著他，些微的愣怔，已經……送回去了，原來，已經過了那麽久……
“她……怎麽……”終是開口，艱難的問出。
“當年受刺激太大，精神有了隱疾，調養過來這些年一直還好，前段時間受了刺激，複發了。”他說著，聲音平靜，像在說一件極平常的事，但每說一句，她便隻覺心上的東西便又沉上一分。
當年……
她目光閃動得厲害，想起在電視看到的，梁虹被退了婚，還有她在門口的話……腦中嗡的一聲，便是這一次，她也脫不了幹係的嗎……
身上猛地重了下，他的西裝外套蓋在了她的肩頭，她抬頭，卻見他微垂了眼角，居高臨下，“你穿這個樣子，在男人眼裏，就是赤裸裸的勾引。”
她……
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麽，她伸手披了他的外套，做完這個動作，不由苦笑一下，“我以為在你麵前，在意這些反而矯情了。”
眼前陰影罩下，他半蹲下，直視她的眼睛：“是矯情，不過，要分時機，比如這種時候，隻是徒增厭惡罷了。”
厭惡……
她眼神微動。
“為什麽不開門？”他直直看著她，“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上次在醫院，是你自願要償還她，怎麽反而，連門都不敢開？”
他目光淩厲，不容她半點的退縮。
她的懦弱無處可藏。
“我……”她嘴唇輕顫，“沒有想到她……”
“她什麽？”他聲音沉沉，抬手將她無意識攥得緊緊的手拉過，一根根掰開她的手指：“林糖啊，連這種程度你都接受不了，以後的日子會不好過。在醫院的時候你就該做好覺悟，在我身邊，隻會比你想象中更加的難熬。”
他語氣裏的嘲諷和淡淡的輕蔑讓她比剛才還要難受，她緊緊咬了唇，緩緩開口：“不會了……以後不會了，我知道以後該怎麽做了，不必你再說。”
他笑了下，半晌，“那就好。”說著便起了身，林糖抬眼，見他徑直走向了浴室，他的襯衣上，被雨淋濕的痕跡還很明顯，梁虹的事，他一向最上心的……
他在裏麵洗澡，她在外麵，坐立不安。
房子裏沒有多餘的東西，外麵看起來很是大氣漂亮的房子，裏麵卻沒有多少人的氣息，隻是個空殼子罷了……
雨勢小了一些，不再打雷打閃，隻是砸在窗戶，依舊還是明顯的聲音，胃裏陣陣抽痛，她起身，並不想吃東西，但卻不敢再拿身體開玩笑，正準備隨便做點什麽，門鈴再次響起……
下意識一驚，她猛地轉頭。
腦中空了一瞬，但很快反應過來，抬步朝門邊走去……
來人如果是……
林糖，不論如何，再不能……逃避了……
她抿了唇角，門外的是……他的秘書……
不知是鬆了口氣還是沉了口氣，她開門，對方看了她，眼底極快的閃過驚訝，“林小姐，你好。”
“你好，你找梁、梁總嗎？”
秘書搖了頭：“梁總命我送了些東西過來，就麻煩林小姐拿進去。”
她手上果然提了幾個大袋子，雨天裏，包得格外嚴實，她點頭，秘書把袋子遞給了她便告辭離開。林糖進門，把幾個袋子放在客廳桌上，並沒有打開的意思。
“東西送來了嗎？”他的聲音從浴室傳來，林糖一邊應聲一邊抬眼看過去，才注意浴室的門是半掩著的……
“你過來。”他的聲音再次傳來。
過去？
腳下微頓，她還是走到了門邊，“怎麽了？”
“我讓秘書送來些日用品，替我拿套衣服過來。”他在淋浴，他語氣自然，仿佛這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說話的聲音混著水流落地的聲音，落在林糖耳中，帶起一股奇異的感覺。
“好。”她答。
秘書送來的袋子總共三個，她不知是哪一個便選了一個打開來，兩層袋子打開便是一個盒子，上麵貼著標簽：女士衣物。
女士？
這是……
伸手打開來，是三套，從頭到腳一應俱全，甚至，連內衣都有……
給，她的嗎？
手下動作微頓，她合上蓋子去拆另外一個，一樣的包裝盒子，標簽：男士衣物。鬆了口氣，打開盒子，也是三套，已經搭配好的，已是下午的時間，她便拿了稍微休閑的一套到了浴室外，“衣服拿來了，我放在這邊了，你伸手就能夠到。”說完她轉身就離開，走到一半，想了下又退了回去，“梁琛……”
“嗯？”
“我準備煮飯……你……”
“好。”
他答應得這麽快，不用聽完就知道她要問什麽似的，她抿抿唇，她是想問他一句要吃嗎，隻是……
更多隻是禮貌罷了……
這人……
當真不客氣。
冰箱裏的食材種類繁多，每一份都是一天的分量，但她並沒有食欲，若不是陣陣抽痛的胃提醒著她……
他方才的話，顯然是早已預料到這種情況，甚至，是更為糟糕的情形，那麽她……
身後腳步聲傳來，她回頭，就見他身上隻裹了浴巾，正朝她走來……
身上的水還未擦幹，健碩硬朗的胸膛，肌肉與美感並存……浴巾鬆鬆係在腰間，腹肌和人魚線……
感覺到那人越來越近……
她身體開始僵硬……
“門口的衣服我看到了，隻是，沒有內褲。”他站在她背後，微低頭靠近了她耳側，“我還以為，這是你的某種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