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電話
除了每月的家族聚會上，沈子敘會偶爾露個臉外，平日裏很少能見到他出現在沈家老宅，更何況是同沈子昂一起出現。
這讓守著門口的一眾保姆管家看得驚訝無比。
但當呂樺也走進的時候，他們很快即收斂起了臉上的神色，紛紛重新拿起自己手上的活做著，生怕被呂樺看見了。
“人呢？”沈子敘跟著沈子昂走進大廳，他習慣性地朝著廳旁的樓梯看去。樓上顯然沒有將所有的燈都打開，隻開了幾盞，因此光線很是昏暗，他透過那悠長的樓梯望上去，也隻看見一片影子。
沈子昂看了一眼沈子敘，回答道：“樓上。”他說完，便率先走在了前麵，上了樓梯。
木質樓梯因為踩踏發出騰騰地響聲，在寂靜的沈家老宅尤為明顯。
沈子敘走到房間門口的時候卻停下了步子，他站著看著沈子昂徑直走到了沈老爺子的床邊。
沈子昂湊近沈老爺子，看著他雙眼緊閉著，似乎是已經睡著了的模樣，正當他猶豫著要不要叫醒他的時候，一雙略帶渾濁的雙眼卻突然睜開。
“子……昂啊。”沈老爺子嘶啞的聲音響起，他喊著沈子昂的名字，抬起手就要握住他的手。
但沈子昂卻下意識地往後躲了躲，他抿了抿唇，遮掩起剛才的尷尬，隨即輕聲在他的耳邊說道：“父親，子敘也來了。”
沈老爺子乍一聽到沈子敘的名字，頓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的雙眸對上沈子昂，有些疏白的眉頭緊緊地皺在了一起，開口問道：“你說什麽？他也來了？”
這樣的反應，讓沈子昂怔了怔。
他知道沈老爺子同沈子敘不和，一見麵便是爭吵，互相氣惱。但總以為他的心裏還是寵著沈子敘的，正因為太過看重他，希望他能有所成就，而偏偏他並不如沈老爺子所願，才導致了這恨鐵不成鋼的局麵。
但……眼下看來，沈老爺子的反應卻有些奇怪，他似乎並不期待著沈子敘來看望他，也沒多少高興。
沈子昂伸手要將沈老爺子身下墊著的枕頭拿上來一些，好讓他能靠的舒服一些。他一邊調整著枕頭的姿勢，一邊對沈老爺子說道：“父親，子敘這也是擔心你，他就在門外呢，我喊他進來？”
他刻意壓低了聲音，征求著沈老爺子的意見。
沈老爺子重重地喘了一口氣之後，又合了合眼，不情不願地說道：“讓他進來吧。”
有了他的首肯，沈子昂才轉身走出了臥室，將本就露出一條縫隙的門打開，側過身，對沈子敘說道：“父親喊你。”
他會主動喊他？
沈子敘聽著沈子昂的話，心裏頓覺好笑，不過也並未說什麽，隻側身從他的身前走了進去。盡管沈子昂好奇倆人會談論些什麽，但還是主動替倆人關上了房門，自己則是下了樓。
他給了他們充足的空間。
沈子敘緩步走到沈老爺子的床前，隨手拖過了旁邊的座椅坐了下來。他雙眸落在沈老爺子的身上，抿了抿唇，翹起了右腿。
“你怎麽來了？”沈老爺子顫抖著眼皮，睜開眼，看向沈子敘。
他沒想到沈子敘竟然會在這個時候過來，他原以為，怕是隻有他死的時候，他才會來主動看他呢！沈老爺子的語氣很是平淡，透露不出一絲任何的情緒。
沈子敘則是抬手細細琢磨著自己的手指，不急不緩地回答道：“爸似乎不高興看到我？”他說完，輕笑了一聲，又指了指門外，“要不，我幫您把您兒子叫回來？”
他說的這話，讓沈老爺子聽了胸口頓時一悶。
他雖口中口口聲聲的喊著他爸，可麵上的那副做派卻全然沒有把他當成父親一樣的尊重。甚至……還說什麽把他兒子叫回來？難道他就不承認他是自己的兒子嗎？
沈老爺子扭開了頭，不願見他那副吊兒郎當，毫不正經的臉。他總是那樣的笑著，卻像是一根木刺一樣揪著他的心。
他真的對他太失望了！
沈老爺子沉默了一會兒，才重重歎了一口氣說道：“之前，你說要回公司上班，去報道了嗎？”
“沒呢，我想來想去，可能我還是不太適合那個職位。”沈子敘回答道，“不過呢，我已經找到了一個新的職位了。”
“哪裏？”沈老爺子略微產生一絲的興趣。
沈子敘放緩了語速，說道：“茗祁。”
茗祁？
沈老爺子雖然身體有些不適，但腦子卻還是清醒著的，他自然是知道茗祁這家公司在沈氏集團裏的占比，也知道這家公司最初是被分管在沈子昂的手下的。
他這，不就是明擺著的是從沈子昂的手中搶過來的嗎？
沈老爺子想到這裏，眉頭越發地皺緊了，額前的皺紋堆疊在一起，一層又一層，濃濃的情緒醞釀著，卻是欲言又止。
且先不說這個位置是沈子敘搶過來的，但……至少他目前是在爭取了不是嗎？沈老爺子在腦中想了又想，沈子敘這樣的行為從另一方麵也印證了他並不是真的像表麵上看上去的那樣無所事事，紈絝子弟。
而沈子敘見沈老爺子一句話也不說，卻沒了幾分興致。他伸著手指撓了撓額頭，又接著說道：“爸，你就沒什麽想說的嗎？你心裏應該也很清楚的吧。”
他說的已經足夠直接，他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沈老爺子的神色。
可沈老爺子麵上卻依舊是紋絲不動。
沈子敘不由嗤笑了一聲，說道：“嗬，還真是和沈子昂一樣。”
“那是你哥！”沈老爺子聽到沈子敘這麽不禮貌的直接稱呼著沈子昂的名字，出聲提醒道。他的語氣嚴厲，一如平時訓斥沈子敘時的模樣。也隻有這個時候，沈子敘才能從他的神情上看出些許的變化來。
原來，他隻有遇到與沈子昂有關的時候，才會對他生氣啊。
沈子敘看著沈老爺子的眼神變了變，眸色漸暗，濃濃的失望和自嘲暗自翻湧著。
“爸，是不是隻有提到沈子昂有關的，你才會那麽在意？你就那麽喜歡他嗎？”沈子敘直接問了出來，他討厭自始至終一直都如此一本正經的兩人！
“子敘，我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麽。子昂一向工作認真負責，又有上進心，我為什麽不能喜歡他？你看看你自己，你這麽多年都做了些什麽呢？除了隻會和我這個老頭子頂嘴吵架以外，你有什麽能拿得出手的業績嗎？”沈老爺子聽著沈子敘的話，深喘了一口氣，這麽多年來第一次耐著性子的和他談到。
外人都以為他最喜歡，最看重的是長子沈子昂，可卻少有人知道，他最疼的明明就是小兒子沈子敘。要不是如此，他根本不會縱著他那麽多年。
“我做了什麽？我不管做什麽，你都看不到。”沈子敘聞言，沉默片刻之後，落下了這一番話。
“不過……你放心，往後，我會讓你眼睜睜地看著，沈氏集團是怎麽到我手裏的。”
沈子敘說完這句話，便隨即起身，離開了臥室。
沈老爺子聽著，有些恍惚。他明白這句話裏的意思，他這是……勢必要和他兄長爭了是嗎？
“哎……”沈老爺子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緩緩閉上了雙眼。
孩子都大了，他即便有心，也再沒有那個精力去抑製他們。
沈子敘離開臥室後，與沈子昂、呂樺一聲招呼也未打，便走出了沈家老宅，駕駛著他的跑車，奔馳而去。
他開著跑車，雙手把持著方向盤，感受著冬天冷厲的風從自己的麵上、身上刮過，刺激著他身體的所有感官，卻消磨不了他此時內心的憤懣。
跑車的速度在不知不覺中越發地提快，直到他駛入一段荒僻的路段後，猛地踩下了刹車，才讓他一直鬱結著的心氣稍稍舒緩了一些。
沈子敘頭磕在了方向盤上，閉著雙眼，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空氣。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平靜一會兒，他習慣性地拿出了手機，看著上麵的係統界麵，恍惚了眼。他下意識地就點進了通訊錄，他現在……好想聽一聽薑心顏的聲音。
沈子敘撥通了薑心顏的電話，等了好一會兒才接通。
可薑心顏並不知道沈子敘現在的心情，她慣性調侃他道：“喲，沈少爺怎麽有空給我打電話了呀？是不是有什麽事要我幫忙呀？”
她上次在白帆娛樂工作室門口意外見到沈子敘，卻因為她有事在身，沒能和他多聊，態度也有些……冷淡，薑心顏回去之後便有些後悔了。
因此這回比之上次，則顯得積極了許多。
“沒事。”沈子敘的聲音卻是淡淡的，他將手機開了免提，放在了車前的架子上，自己則是仰麵半躺在了座椅上。他原本想打電話給薑心顏，同她聊聊，但一等打通，他滿肚子的話卻又全部都憋了回去。
他不想讓自己不好的情緒都帶給她。
但薑心顏卻並不這麽想，敏感如她，一下就聽出了沈子敘語中的不對勁來。可也猜不出他變成這樣的原因是什麽，難道是工作上出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