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不想去的醫院
喘息聲被瞬時放大了不知多少倍，在她的耳邊響起。
薑心顏的心猛地停下，又緊接著狂跳如鼓。
她隻聽到了他的喘息聲，什麽也聽不到。
“陸，陸之禦……？”她輕輕喊著他的名字，卻隻覺得抱住她的身體在某一刻一下子將所有的重量都壓在了她的背上。
環住她的肩的手，也鬆了，無力地垂在兩邊。
薑心顏頓時就慌了起來，她連忙一手托住了陸之禦的身體，一邊轉過了身，卻因為他的重量實在太重，她險些沒能抱住他。
“陸之禦，陸之禦你醒醒。”薑心顏的手穿過他的背，摸到了後腦的位置，一片黏膩感讓她整個人都在發抖。
她的手上都是血。
而此時，在一旁的工作人員也都反應了過來，紛紛打電話的叫來了負責人，有的也替薑心顏打電話給了醫院。隻是，畢竟是演唱會後台的通道，主辦方為了考慮不被惹事，隻能先組織了員工用擔架將陸之禦從地下車庫那邊抬了出去，等他們抬到，救護車也正好趕到。
薑心顏跟他一起上了救護車。
她坐在一邊，手足無措地看著急救的護士和醫生在給他受傷的頭部進行初步的清創，又給他戴上了氧氣罩。
“醫生，他是腦後部被鋼做的三腳架砸到的，應該……應該不會有事的吧？”薑心顏一邊喘著氣，努力地平複著自己緊張的情緒，一邊忍不住地開口問著一旁的醫生。她看著醫生將從他腦後清創換下來的沾滿了紅色鮮血的紗布，就覺得心像是被什麽東西塞住了一樣。
她很後悔。
如果不是她站在那裏和他講話的話，他也就不會被砸到了。
她雖然恨他，卻也不想以這樣的方式來懲罰他。
“還不清楚，你不要太緊張，馬上就能到醫院了。”護士看著薑心顏的樣子，出聲安慰道，隻是患者的情況他們本身也了解的不夠清楚，目前能做的也隻是暫時維持他正常的生命體征，其餘的要等到醫院，交給主治醫生詳細檢查後才能知道。
“陸之禦……”薑心顏聽著護士的話，心裏卻還是沒有底。
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了出來。
急救車一路拉著警笛聲，闖了不少紅燈，才匆匆到了醫院。薑心顏先讓醫生把陸之禦抬下了車，自己才跟在後麵跳了下來，一路奔著，跟著他從急救室直接轉到了搶救室。
“心電都正常？”主治醫生一邊拿著電光筆查看著陸之禦的情況，一邊問著交接的急救人員。
“是，目前正常，但患者昏迷中。”急救護士有條不紊地回答道。
“先止血，在拍片看出血量是否會形成血塊。”主治醫生吩咐，隨後推著移動床，拉著陸之禦進了診療室。
薑心顏原本也想跟進去，卻沒想到被隨後的護士客氣地攔了下來。
護士手上端著一係列的器具，說道：“抱歉，是這位先生的家人吧？您先在外麵等等吧，清創室裏不能再進人。”她說完，不給薑心顏反應的餘地，就直接轉身進了清創室，門就在她的麵前被關上。
薑心顏眼睜睜地看著，她大口的喘著氣，卻偏偏還是覺得胸口悶得慌。
她的背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緩緩地下滑，直到坐落在了地上。
她真的是，很討厭醫院。
每次來，都很不好的事情發生。
薑心顏低下了頭，環抱住了自己。人來人往的走道上，喧鬧嘈雜的聲音不斷地在她的身邊回響著，更是將她本就不好的心情擾的越發混亂。
她是恨他，是確確實實的想要讓他受到應有的懲罰，可……當他突然抱住自己，用自己的身體替她擋住原本應該砸在她身上的鋼板的那一刻，她有些動搖餓了。
好像是不應該的。
薑心顏緊緊地閉著雙眼，手蜷握著，指尖用力，以至於指節都泛著毫無血色的青白，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之中。刺痛感刺激著掌心的軟肉，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著她現狀的真實。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當她坐著感到渾身發麻的時候，原本緊閉著的清創室門口終於聽到了吱呀一聲的推門聲。
薑心顏猛地抬起了頭，目光定定地看著門口。她看見了護士端著滿滿一盤沾著血的止血巾率先走了出來，濃濃的血腥味和如此強烈的視覺衝擊，讓她眼前一花，緩了幾秒才回過神來。
薑心顏連忙用手撐著牆壁站了起來，走到護士一旁開口問道：“護士，請問裏麵的人怎麽樣了？嚴重嗎？”
她的問的急切，手也不自覺地抓住了護士的衣袖。
護士騰出一隻手摘下了臉上戴著的口罩，說道：“是剛才送進去的那位先生吧？目前情況還算是穩定的，血已經止住了。但是具體情況，您還是問問醫生吧？”她說完，就要帶著醫療盤離開，隻是剛走了一步又被薑心顏給拉住。
“那，我可以進去看看他嗎？”薑心顏聽著護士的話，稍稍地鬆了一口氣。
還好，情況穩定就好，止住血了就好。
她的目光從護士的臉上，又不自覺地落在了她手上的那一盤看上去觸目驚心的血上，不忍瞬時又錯開了眼。
“不行的，清創室外人不能進去。你再等會兒吧，一會兒醫生就會帶他出來了。”護士蹙了蹙眉頭的回答道。
聽到護士說還要再等一會兒，薑心顏也隻能點頭，“好吧，那謝謝你了。”
“不客氣的。”護士擺擺手，隨後就朝著走廊的另一端走去。
清創室的門自護士出來後，又是一陣緊閉。
薑心顏沒有再坐下，她站在門口，湊近著，試圖透過門上的兩道似是透明的懸窗想要看清裏麵的場景。
等她剛要踮腳看到什麽時，門又被打開了。
主治醫生看見她的行為，明顯愣了愣，隨即開口問道：“你是剛才送來頭部創傷病人的家屬是吧？”
見醫生主動提，薑心顏連忙回答道：“是的。醫生，他人還好嗎？”
“哦，已經沒多大問題了，你一會兒辦下住院手續，他傷口在頭部，還需要再觀察一兩天。”醫生笑了笑，看出了薑心顏麵色的緊張，特意安慰道：“不用太擔心，過會兒你就能看見他了。”他抬手指了指半開著門的清創室。
薑心顏借著空隙往裏探了探，就看見中心一台大床上，陸之禦正安安靜靜地躺在上麵。明亮的探照燈下，他頭上被緊緊纏繞著的白色紗布清晰可見。
“那……他大概什麽時候能夠醒過來啊？”薑心顏問道。
雖然是止住了出血，但他被送來的時候一直都是處於一個昏迷的狀態。她就怕砸的不巧，萬一……醒過來要很久，怎麽辦？
醫生多看了薑心顏一眼，耐心回答道：“這個一般一天左右吧，還是要看個人情況的。如果他醒了，及時叫我們。”
“好。謝謝醫生了。”薑心顏得知大概情況，連忙謝了謝醫生，就匆匆跑去了一旁的辦理住院手續的窗口。
辦完手續之後，才能轉病房觀察。
薑心顏訂了最好的病房，又去待移動病室內接他。
看著病床上臉色發白的陸之禦，薑心顏的心越發地難受了起來，她順手替他將蓋在身上的被子稍許往上提了提，等著一同跟進病房的護士把藥水掛起，又囑咐了她幾句，薑心顏這才坐在了床邊的椅子上。
高級病房的環境很好，一片安靜。
可就是這樣的安靜，卻讓薑心顏的內心始終沒法平靜下來，她的雙眸緊緊地注視著陸之禦，記憶總是不由自主地就跳到了之前在那條光線明亮的通道裏發生的事情，那塊鋼板的倒下，僅僅隻是一瞬間……而就是那一瞬間，他卻反應極快地用身體替自己擋了下來。
陸之禦，你這麽做，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薑心顏喃喃，盡管她再不願意承認，可那一瞬間的反應隻可能是條件反射，他沒有那麽多的時間去思考。
所以，他是想保護她的，他是喜歡她的嗎？
薑心顏想到這裏，雙手扶住了額頭。可如果他那麽喜歡她，以至於奮不顧身的為她擋下鋼板，又怎麽會在六年前一句解釋都不聽的把她趕出門？那樣的他，也是喜歡她的嗎？薑心顏想著，臉上浮現了一絲自嘲的笑意。
她看著陸之禦的眼神暗了暗，她越來越看不清這個男人的心了。
或許，從一開始，她就沒有看清過。
薑心顏輕歎了一口氣，正好聽到了門外的一陣腳步聲，她下意識地向著緊閉的門外看去，未看清人影，就聽到了幾下叩門的聲響。隨即傳來了剛才那位主治醫生的聲音，“家屬在嗎？”
薑心顏反應過來，她回頭看了一眼陸之禦，然後起身緩步走到了門邊，打開了門。示意醫生進去，醫生卻擺了擺手，他將手中的一份腦部CT，交到了她的手中。
醫生伸出手指，指了指片上的一處淺淺的陰影，語氣沉沉地對她說道：“剛給患者拍的片出來了，他這裏腦部似乎有些血塊，看大小還好，隻是不知道是不是這次事故造成的。”